<h1>第170节</h1>
周妃咬住嘴唇,快有血痕出来。天下哪有这样的亲家,一句又一句的全是逼迫人的话。而豁出去的十一公主,目光凌厉的一扬眸子,唇边吐出几个字,冷冷的,如宫外还没有化掉的积雪:“你说!”
这凌厉,只让慧娘好笑。
大帅是什么性子,你们还不知道呢?等到知道了,你还敢这么狠!
身边枕边人的十三都怕他,不是为吃醋,吃醋也是为喜欢大帅,这才敢和萧护拼上一拼。
这小小孩子,这种眼神儿过了门让大帅知道,也是吃亏的角色。
慧娘这么说十一公主,自己也大不了她多少。年青人,有时冲动办错事,有时热血满腔特别爱理解人。十三娘轻声却有力地道:“入我伍家门,守我伍家规,胆敢行错事,叫你必后悔!”
十一公主一愣,辛酸涌上心头。
她刚才的委屈,不解,难奈,憋闷全没有了。
原来,萧夫人却是这个意思。当然她的意思,与萧大帅不无关系。
不是件件要考虑到萧大帅,而是他声色太响,闯宫又闯宫,救活无数人性命。而十一公主,奔着慧娘去,去她疑心,其实还是为着萧大帅能帮自己一把。
现在他发话了,就是这四句:“要守伍家规!”
原来他们当自己是奸细!
周妃在地上瑟瑟发抖时,十一公主已擦干泪水。她到此时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不是去求萧夫人,而是错在自己还有不应该有的心思。
她以为自己是公主;以为自己生得不错,比伍将军们好;以为自己下嫁,别人应该接着……
萧护一眼就看穿她的用心,让心爱的十三来敲打,意思不言自明。九公主不死,你们还肯嫁吗?
要嫁时,想着花招,花尽心思的来嫁。不想嫁时,就哭了晕了骂了……
肯要你嫁,萧护觉得是给足这旧皇家面子!
周妃心灰意冷,如坠黑暗中。而十一公主无声无息站起来,在萧夫人面前垂手侍立状,轻声却坚定地道:“只求成亲后相夫教子,接出母妃。居住多久也不能计较,只求母妃能随我多住几天。衣食用度,我自己的衣食中省出来。别的,由大帅和夫人吩咐,不敢有违!”
和萧大帅不过见上一面,还隔着很远,自己心思被他看得一干二净,十一公主心想,还是老实说出心事的比较好。
慧娘恬然的笑了,真是个聪明姑娘。
你来自前皇家,怎能不让人疑心?再说表现也不好,听说嫁舅爷,你可是头一个晕的。这世上女子全嫁给生得好的人?以公主们目前状况,嫁给哥哥们有庇护,你知足吧。
比你受长公主的欺凌要强。
十一公主服软,不再摆公主架子。慧娘心中又服了萧护一回,这就笑得客气嫣然,先请十一公主坐,接下来说的,全是成亲房子摆设衣服首饰喜娘妆办。
足的过了半个时辰,归座的周妃打起胆量再问一回:“到底是嫁哪一个?”慧娘倒不是有意让人难过,实在是她也不知道。
见周妃摇摇欲倒,十一公主从刚才起就没有一点血色。慧娘歉然的道:“反正不是守节,是哪一个,改天我再进来奉告。”
见宫外天色晴朗,日头光有一半照进宫门内,慧娘告辞:“家里还有客人,不回去准备着,大帅怪,可是天大的事情。”
母女两个人又战栗一下,送萧夫人出宫门,十一公主嫁过去后应该是嫂嫂,也拜了一拜送慧娘。
回来母女两个人发愣,午饭有人送来,热气腾腾摆到冷冰冰,没有一个人吃得下去。
十一公主可以倚仗的就是公主身份,现在公主也摆不起来了,嫁过去受气还有谁去拦?
半晌,周妃强打精神,对着十一公主还没有恢复血色的小脸儿道:“公主不必担忧,兴许是嫁个温存的。”
“母亲,她就让我守节,我们又能怎么样?”十一公主木呆呆。她是生得娇媚的人,此时呆若木鸡,五官全板着如画,另有一种别致的美。
周妃瞠目结舌前,十一公主平静地道:“不过,我不答应。”她以死相拼,最多不过死,拼到这一步上,怎么能认输去守节?
十一公主揉揉肚子:“我饿了,母亲,让豆花儿把菜热一热,咱们吃饭吧。”
过日子就是这样,你不认命,生活自会展开另一幅天地。
……
快二月,是农历。也就是阳历至少近三月。柳树轻吐浅黄,丝枝儿随风摇曳。慧娘院子里有一处建成花亭,下面种上无数花枝子。
还没有开,只有绿叶浓如烟,舒展卷放。
傍晚有风,含清冷又似春风,多穿一件锦衣,这冷就没有。
铺设花砖的甬道上,走来萧护和慧娘。萧护精神焕发,换一件新的锦衣,石青色锦袍,双眉微挑。慧娘打扮得若神仙妃子,在自己家里不怕人看到,大红遍地金丝罗衣,披着出风毛的银鼠外袍,花翠满头,花团锦簇中,有一枝子才开的牡丹花最为闪人眼睛。
这才初春,京中才定,这花房里的牡丹花,实在是难以用价值来描绘。
慧娘不放心上,手中还揉着一朵,正和萧护说去宫中的事:“本以为是周妃受牵制,或是她顾忌周妃,现在看来我想错了,她愿意接周妃出宫居住,竟然是厌恶那宫中岁月呢。”十三轻声叹气:“夫君,我由不得就同情她。”
“你还是且看看再同情,”萧护缓步而行。他天天要见多少人,今天才有空闲和十三用晚饭。大帅走得缓而又慢,只要和慧娘好好的说话哄她玩耍。
天空中云彩,或远外山尖。慧娘不住看着,随意地说出来:“她们住得不好,衣服也旧。我想到我逃难的时候。”
萧护分心在想今年的钱粮收不上来怎么办,这时不分心了,见慧娘并没有过多伤心,只是怅然,大帅轻轻地笑:“还不能如意?是了,那指证岳父的两个人还没有死。”他唇角边冷笑:“我让他们不得好死给你看看。”
“夫君,不是还难过。”慧娘丢了玩得半残牡丹花,把手放进萧护手臂弯中。眸子微飞,又是觑人面色的小心翼翼,语气还有伤感:“我想她现在难中,与我那时逃难一般。我曾恨这天地不公,现在回想,天地指引到我遇到夫君,再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回想,就知道萧护对自己一片真情,处处用心。
萧护神采飞扬的笑了:“她和你,怎么能比?”他说得行云流水般自然:“她嫁过来,自然要教训于她。用手段嫁人,当我是傻子!到时候你不要又动菩萨心肠,不要又为她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