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第二批烤得的。
如今不是在军中缺油水,馋虫多。回家里来餐餐精致,慧娘悄悄挺挺小腹,像是只能再装半只兔子。
就这也是上午活动量大,才还能吃得下。
她对着手中半块肉为难。为难了好一会儿,送到萧护嘴边,嬉皮笑脸商议:“我要吃兔子。”她咬的牙印子全在上面。
少帅顺手接过来,放嘴里咬一口。杨玉昌松一口气,安慰自己妻子:“你吃不完的,我来吃。”杨少夫人甜甜的笑。她是和萧少夫人不熟,人又不善言谈,反正不是当家媳妇不打紧,才给慧娘感觉不爱出来。
其实不是不喜欢慧娘,但也不是喜欢。萧少夫人角门里进来,这名声在有些人眼里的确一般。
今天她对慧娘温婉的笑,她们两个人恰好坐一处。细细柔柔的:“你饭量真好?”慧娘喜笑颜开,小小吹了个牛皮:“我还能吃一只兔子呢。”
“哇!”杨少夫人无比祟拜。见萧少夫人对丈夫手中又讨了一口酒喝,少帅给她擦干净唇边酒液,取笑她:“多灌你几下,等下让你输得惨。”慧娘不服气:“本来就不是你对手,不过尽力罢了。”
“哼!”萧护笑哼。
“哼!”慧娘也哼。
少帅再次大笑。
人人看着他们极快活,都不住转头看。见萧护眼睛似总盯着自己妻子,可还是把众人全看在眼里:“七弟,男人不能喝酒的怎么出门?”
四叔公那一房的七爷萧执搬起酒坛子就灌,一气灌下半坛子,去看萧护时,萧护悠悠笑:“喝多了,也误事。”
萧执愕然,跟着喝酒的人也愕然,独慧娘抿着嘴儿笑。见萧执站着盏茶时分,放下酒坛子对萧护行礼:“多谢大哥教导。”
“还有你,十五弟,男人不能吃肉,怎么有力气?”萧护又寻上别人。十五爷萧据对嫂夫人看,她正拎着半只兔子啃得正香。
萧据揉肚子,说也奇怪,别人习武都饭量大,萧据一直就只有别人一半饭量。他也不笨,低头想想,没想出来,起身谢过萧护,虽然不想再吃,也拿了一块肉细细的嚼。
慧娘莞尔一笑,打起仗来三天三夜没吃的也有,最多抽空啃个干粮。最后养成习惯,当兵的见了吃的,一直吃到肚子圆。肠胃不好的人也不会多,校场打几架,马上就舒坦。
蒋少夫人光看她吃,就饱了。谢少夫人一块肉还没啃完,要了一点儿酒喝,自在地哼着小曲儿。杨少夫人插针似和慧娘说话,而慧娘插针似的和萧护说话。
曹少夫人就直盯盯看着她。
酒气,肉香,染得蒋少夫人皱眉,只怕头发上也油了。她在心里评论,虽然热闹,到底粗鄙些。
看着少帅身边那个快乐的人儿,蒋少夫人打算回去对婆婆说,少帅挑不中满城的姑娘,是这些姑娘们不会大块吃肉,大碗喝酒。
说了,她会信吗?
吃着吃着,歌声起,嘹亮直冲云天。慧娘笑靥如花,也跟着大声唱起来。少帅一手执酒碗,一手拿帕子,眯着眼睛出神的听着。
这是军歌!
军歌可以提士气,萧家的子弟们从小就会唱。长大了,全是要去当兵的人。
这火,这酒,这歌声……点点滴滴都似把少帅夫妻融在一处,融得欢乐无比。
唱到一半的时候,又来了数十人。是本城的子弟们才听说少帅出城打猎,一古脑儿全跟了来。其中有几个真正纨绔,眼睛在萧少夫人身上瞄来瞄去,慧娘就狠狠的瞪回去,瞪得他们全不敢看。
萧护伸出手,抚着她的背,他才不放心上,有哪个有胆量敢来,不过是十三娘慧美过人,好似牡丹花和凡花摆在一起,总有人只看牡丹花。
他把慧娘要炸的毛抚摸下去。
马车还有一个用途,是用来换衣服的。慧娘进马车,少夫人们也各自进马车,歇息的歇息,也有整妆容的。
蒋少夫人累了,火堆边是盘腿坐,再有垫子也不是家里锦榻松软舒服。她长吁一口气,心里又说一句粗鄙,可从没有这么过,还是伸头往外看。
萧少夫人换的什么衣服?
见外面人忙忙碌碌,只有一个人闲着,那就是少帅萧护。他已换过一件衣服,玄青色近黑的深沉锦衣,衬得他面庞更为白净。
他踱步,似消食。要知道他吃的可不比别人少。在他旁边,蒋延玉等人嘻嘻哈哈在翻土。翻飞的泥土,还有零星的火星子碎火炭,扑出来雾蒙蒙般的灰。蒋少夫人险些晕厥,她瞪着自己丈夫。
长衫扎在腰间,用他的长剑掘土。那剑,可是数百金买来的。银子是小事,他的人……如乡下泥腿子般在泥土里,家人们倒在旁边看着。蒋少夫人大怒,跳下马车冲过去责备家人们:“怎么让大公子做这样的事?”
灰星子,扑了她一头。
萧护淡淡地看她一眼,踱步走去一旁。家人们还没有解释,蒋延玉不高兴:“我们这是学当兵的,你少管!”
几个人都对蒋少夫人笑时,杨少夫人也过来,她是好奇:“你们在玩什么?”看上去满头大汗的很好玩。杨玉昌对她笑:“把这火堆埋起来,后面有人追也看不出来。”杨少夫人长长的哦上一声,见萧少夫人出来,对她腼腆地一笑,见她又换了新衣服。
兰花般淡色的箭袖衣服,扎一条黑玉腰带,神采飞扬,眉逸眸明。
蒋少夫人是气不打一处来?这里又不打仗,至于弄到自己一身泥?她生气地回马车里坐着,端起自己带来的精致小茶碗,觉得肚子里肉涨上来。她恨恨地想,以后再也不要吃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乡下老农般围在野地里吃烤肉?
真想的出来!
回去只怕肚子疼。
这样一想,肚子里隐隐的不舒服上来,蒋少夫人忍无可忍,唤丫头道:“去告诉大公子,我要先回去。”再道:“派个人给我请常来的张医生。”顺便往外寻找丈夫在哪里,她的目光又直了。
场地中,人散开围成一个大圈子,中间拿着刀剑的,是萧少帅夫妻。
萧护笑得眸子比晨星还亮,一手仗剑,对慧娘道:“来,来。”慧娘手执单刀,明晃晃的刀锋上一线白光,直照到人眼睛里。
她半弯下身子,对丈夫微微而笑。忽地往前一跳,“看刀!”刀如银河坠地,划无数银光,自上而下,高击而来。
她个子矮过丈夫,也敢用这样的凌空一击。
旁边喝彩声不断,见少帅执剑架开,向前一步,叮叮当当击出十几剑。明光如珍珠破长空,珠色一闪接着一闪,煞是好看。
忽然骤停!
刀剑胶着不动。
少帅扬眉,英华从他眉底直到剑身上。他意味深长的笑着,眼波似流水,又似年华春芳,不尽芳菲。他平时犀利,今天却温柔如水,似要把妻子紧紧包在其中,又给她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