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自己站立后应得的讨好,男孩使劲儿抱着宋捡,用手在他后背上留下浅浅的挠痕。原来家就是帐篷的意思。
第9章 闹腾
从这一天起,宋捡每天都能看见小狼哥站起来,有时是早上,有时是晚上。他像狼那样行走的时候,宋捡觉得凶狠,站起来就好很多。
落在眼睛里,影子像一个人了。
营地边缘多了一个小帐篷,不远处就是狼群,宋捡披挂着那身一撕就破的旧衣服,渐渐找到了接近小狼哥的方法。他是狼,不能用手接触,会吓着他,可如果用舔的,不会一下子吓跑。
舔舒服了,还会抱着自己睡觉呢。
“小狼哥我好闻不?”相处时间不短,宋捡也习惯了狼群。小狼哥每天都闻自己,狼也闻。可是闻完了却不吃,它们还和自己一起睡觉。
可狼群绝对不善良,它们很聪明,爸妈以前也这么说。想起爸妈,宋捡还会难过一阵,毕竟那是他以前唯一接触过的亲人。
因为看不见,只能在帐篷里,被遗弃之后,宋捡才知道帐篷外面的世界这么大。
“小狼哥你理理我,我是不是对你特别好啊?唔……你别捂我,我害怕。”他经常和男孩说话,也不管人家能不能听进去,像个小话痨,唠唠叨叨没完没了,有时会被小狼哥捂住嘴。张牧告诉他,狼的耳朵太灵敏,狼崽子从小听风声,一下接受不了太多人声。
那也不管,宋捡每天的任务就是吃饭、睡觉、舔、和小狼哥说话。小狼哥去捕猎,他和留下来的狼聊天。
狼快被他烦死了,但是会把头压在他的腿上。
“你们可别咬我,我不好吃,我没肉。”宋捡看着狼的影子,用手去捉野兽的耳尖。它们太大了,真难想象小狼哥是怎么和狼一起长大。
渐渐的,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唠叨多了,小狼哥偶尔会主动和自己说几句,虽然只是简单的话,也比一开始不搭理人的冷漠好多了。宋捡就更爱说话了,一天到晚在帐篷里等着,等小狼哥回来睡觉。
张牧偶尔会去看一眼,看小孩儿死活还是次要,主要看狼群有没有侵入营地。这么一大群荒漠狼,头狼一匹,次头狼两匹,底下分工明确的狼还是几十匹,绝对是荒漠里的野蛮杀手。要是发起疯来,没有枪的流民就成了手无反抗之力的猎物。
如果不算狂风暴里的巨大生物,野狼群才是荒漠食物链的顶端。张牧细数过,一共六十多匹,一夜之间咬死几百个人对它们来说很简单。
好在这些狼从不越界,但张牧不得不防。
每次他到营地边缘,都能看到两个小孩儿的小帐篷。宋捡视力有问题,狼崽子不会使用工具,帐篷搭得歪歪扭扭,简单的三脚架盖着一块大布。可两个小孩儿还住得挺自在,好几次,张牧看到狼崽子在篝火边上烤东西。
从来只吃生肉的男孩,竟然学会吃熟肉了。他把捕猎得到的肉和骨头扔到篝火里,靠近最外围,拿的时候用一捧沙把火扑灭些。
估计再过不久,狼崽子该学会用工具了。
“哥,张牧是不是又来了?他是好人不?”宋捡知道张牧总来溜达,他能听出脚步声的不同。每次樊宇靠近,他也能听出来,滋溜钻进帐篷,紧紧抱着小狼哥留下的狼。
有狼在,宋捡心里很踏实。
“不,知道。”男孩看着张牧的背影。
小狼哥每天都能带肉回来,一起分。自己是低位狼,吃剩下的,可每天都挺撑,以前总饿肚子,现在肚子滚圆,又吃熟肉,又吃果果,又吃土豆。偶尔吃不了,宋捡就把肉块留下来,扯下衣服上的一块小布料,包着,用野草丛里的干草捻成细绳,挂在支帐篷的大木棍上。
夜里冷,荒漠又干燥,放一两天坏不了,全变成肉干。每次吃的时候宋捡总会故意念叨:“小狼哥,我对你好不好啊?肉都给你,以后你可别打我。”
男孩大口吞咽着干燥的肉块,回一句:“不乖,就打。”
“我乖……”宋捡一听这个就怂,怂完了,睁着漂亮的残废大眼睛朝男孩笑,“不打,我最乖了。”
男孩叼着肉,凑近了,闻闻他的眼睛,再认真地看看。“捡,乖。”
张牧越来越忙,再过几周又要转移,顾不上两个小孩儿的死活。他自己还有两个孩子,精力不能总往外放。可有一天,宋捡又来找他,还是被狼崽子牵着,脖子的绳没摘过。
会不会勒死?张牧想帮他摘下来,估计已经磨破了,再磨要长一圈疤。可他没法靠近宋捡,营地里谁都无法靠近,狼崽子护着他,格外警惕。
“张牧,我想帮你搓麻绳。”宋捡又来找活儿干了,惦记着换物资,“帮你削木头尖也行。”
“又惦记换什么?”张牧看着他那双小手,又胖了些。
宋捡不太喜欢张牧,虽然他人好,可是他说小狼哥不穿衣服。
虽然小狼哥打人,但别人不能说他。
“想给我小狼哥换一条裤子。”宋捡两只小脚踩在软沙里,沙子钻进他的脚趾缝,“最好……再有两双鞋,我搓绳子很用力,我也能……帮你们晒厚毯子。”
“衣服和鞋?”张牧才不敢让他晒厚毯子,肯定晒完不还。
“嗯……还有,小狼哥能站起来,你不许说他不穿衣服。”宋捡假装自己挺凶的,“你……你……你答不答应啊?求求了。”
刚凶完,立刻求求了,张牧又看了一眼狼崽子。
男孩倒是绷着一张脸,还是耷眼皮,嘴角微微下垂,仿佛对周围一切事的发生没反应。
可是当张牧捧着一筐细木棍,离宋捡近了几米,他的眼皮就翻上来了,很慢,很阴冷的样子,死死盯住别人的一举一动。
宋捡只顾得高兴了。有活儿干,等于马上要有裤子和鞋。接下来几天他都在帐篷里忙,筐里有一把锋利的短刀,他用它把细木棍的两端削尖。尖到扎一下都能出血。
这些木棍,会用来做营地边缘的简易防线,踩一脚会受伤。
男孩又叼着肉回来,从前会找一个隐蔽角落啃生骨肉,还不习惯自己有了帐篷。他经常因为看不到宋捡着急,跑了几圈才想起来,那匹狼比较笨,喜欢躲在帐篷里。
可宋捡会把吃不完的肉留下来,放到饿了的时候用。男孩很不明白,狼群没有存食物的习惯,大家一起捕猎,靠等级高低分食。完成击杀的狼能获得部位比较好的肉,但第一口、最新鲜的血肉,一定是头狼的,不能抢。
宋捡要是跟着去捕猎,肯定是什么都吃不上的那一匹。男孩钻进帐篷,几匹即将生产的母狼窝在宋捡旁边,宋捡正用短刀滑木棍子,每一下都很用力。
“捡。”男孩打来了水,把铁皮水壶从脖上摘下来,“捡,在做,什么。”
“削棍子,做完了我们就有鞋啦。”宋捡可想他了,扑过去舔舔。
男孩觉得这是对自己打回水的奖赏,抱着宋捡倒下和狼并排贴贴,可是还想将宋捡身上那层布料扒掉。
“狼,不需要,穿。”他对宋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