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碗汤刚刚吃完,小椿正想再添点,冷不防迎面一坨漆黑的玩意儿飞来,撞了她个满怀。
耳边咕咕有声。
定睛一看,居然是白天的那只山鸮。
“怎么又是你?”
对方在她腿上待得还挺舒适,往里边儿挪了挪,十分自在地窝在小椿的腹部,还歪脑袋蹭了两蹭。
她伸头左右琢磨,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你也想吃饼?”
“奇怪了,你干什么老爱缠着我,我又没带吃的……山鸮喜欢吃什么?老鼠吗?”
后半句话问的是那小丫头。
女孩儿或许都没听懂几句,茫然地摇摇头。
小椿在这夜猫子脖颈上的翎毛处轻轻抓挠,它瞬间便眯起眼,享受似地咂嘴巴。
笼子里关着的青蟒冷眼看了半晌,忽然爱答不理地出声道:“你是树妖吧?”
“据说草木成精,周身都会沾有山林的味道,很招鸟雀喜欢。它靠着你,就宛如栖身在树,自然感到安心。”
小椿恍然大悟,顿时长了见识:“原来是这样。”
寒洇略一颔首,眼珠轻转,顺势问:“那你呢?是哪一种树?”
……
嬴舟正抱着双臂听司马扬安排城内各自搜查的区域,余光不经意瞥到左侧,望见小椿抱着只山鸮,凑在那条青蟒面前,隐约在与他说着什么。
偶尔微微点头,偶尔面露惊诧,听讲堂似的,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
他看进眼底,不明白为什么,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舒服。
嬴舟目光隐晦地一闪,突然转身退出人丛。
“这还只是头没开灵智的扁毛畜生,等哪天你遇到了那些叽叽喳喳的鸟妖,就知道了。”
“鸟妖会怎么样?……”
小椿认真地侧着耳朵听,冷不防一道黑影洒在她脸上。
回眸时,正见着嬴舟站在旁边。
少年的面容逆着灯光,背后是沉沉的黑夜,轮廓恰在暗与明之间。
他皱眉看了一眼牢笼中的青蟒,神情显得尤为肃然。
“少和他说话。”
嬴舟伸手扶住小椿的胳膊,一把将她拉了起来,语焉不详地瞥着寒洇,“不是什么好人。”
后者倒是从谏如流:“哦。”
笼子里的蛇精却不以为忤,只懒洋洋地倚墙,唇边好整以暇地勾起一抹弧度,像在看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刚才和司马先生他们商议,明日由我俩去之前的客栈蹲守,这几天就负责盯着那附近的人与事。”
小椿自然没有异议:“嗯,好啊。”
又想了想,“既然如此,那需要用文字记录的吧?我去找朝三暮四要纸笔。”
嬴舟刚准备应声,忽而奇怪:“你还会写字?”
一提起这个,对方眉眼间的自豪已尽数体现:“那当然。”
“认字是白玉京教我的,这些年反正没事做,天天练书写,虽比不上人族的什么书法大能,但比比寻常人,那还是很优秀了。”
说着表现欲很强,当场摘了两片树叶,变出笔来,给他演示了一番。
写的是一首古词:
顿饮长生天上酒,常栽不死洞中花。
不日成丹应换骨,飞升遥指玉皇家。
手法刚韧狂傲,还是一出行草。
边上的两头猞猁非常捧场,立马赞叹道:“大姐这字,简直入木三分,笔风遒劲。”
“说大能都是侮辱,应该是堪比再世书圣!”
小椿志满意得地一抹鼻子,“哼哼。”
“你们以为我做了多少年的妖怪了?小意思。”
她这字确实漂亮。
至少比嬴舟自己的好看许多。
他盯着那一页龙飞凤舞的字迹,不禁摇头浅笑。
这就是她修炼千年,招式平平的缘故么?花里胡哨没大用的技能学了一打。
嬴舟心头无奈,唇边的笑意却渐溢渐满。
命长就是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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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寅时就要各归各位,为了保障众人的安危,小椿一人给了一个防护的白栎壳,至于寒洇,则另派了小猞猁和司马扬的儿子寻找看守。
一切安排就绪,施完术,她便疲惫地揉了几下眼睛。
司马一家再加上别的精怪,少说也有十几二十个,虽然盾壳并不是特别消耗灵力的术法,但或许她刚得人身,就这么一点妖力,也让人透不过气来。
嬴舟在旁瞧得真切:“累了吗?”
“有一点困。”
她如实承认,呵欠连连,“我想去睡一会儿。”
他左右环顾,寻着有没有能够休息的地方。
“那就去睡一会儿。”
子夜将至,司马家的众妖亦纷纷离开,或有一两个无处可去的,便在破庙里挤一挤。
司马夫人特地腾出间客房让给小椿,她躺在床上,嬴舟于是自发地靠床而坐,打算和衣将就一晚。
盛着白栎树的花盆则搁在显眼之处。
这是小椿活到这把岁数第一次睡人族制作的床铺,兴奋得不行,来回翻滚,根本全无困意。
“天哪,棉被也太软和了吧,垫子也好软和,枕头也好软和,呼……”
她埋首在被褥间猛吸。
嗅到一股太阳的味道,温馨极了。
嬴舟在边上看得直皱眉,“你刚不是说困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