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摘下口罩,似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许桀心脏半悬,隐隐中有什么不祥预感。
医生叹息道:“很抱歉,林总我们已经尽力挽救了,只是头部受创严重,恐怕醒不过来了。”
“……”一室哑然。
“我妈妈呢?”林珅毅慌乱的扑上前。
医生面色稍缓,“林夫人坐在副驾驶位上,没有经受正面撞击,肝胆有轻微的破裂,右腿右臂骨折,在icu观察二十四小时,清醒过来过后就会无碍了。”
听到消息,林瑜晚竟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萦绕在心口,至少还留着一口气不是吗?
裴亦站在她身旁,揽了揽她的肩膀,“不用太担心。”
林瑜晚点了点头,瞥了一眼她身后像条尾巴的徐江瑞,正准备说话,却见秦绛走了过来。
秦绛站在她面前,当着公司半数以上的高层宣布道:“如此情况下,按照公司规定,董事长无法执任期间应由他特定一人掌管公司,不过目前情形下,林总应该没有办法宣布暂代人士,因此,我会宣布股东投票选出在此期间执任林氏的暂代董事长。如果,林总逝世,我会即时宣布遗嘱,林小姐可以附议?”
林瑜晚无话可说,以经历,她绝不可能会坐上暂代之职,只是万一醒不过来了?一辈子就这么沉睡过去,那外公的集团不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交由别人之手吗?
“当然,我想这种情况下,应该公布遗嘱。”林瑜晚斩钉截铁道。
秦绛诧异,“林总并没有过世。”
“如果他醒不过来了呢?”林瑜晚面色凝重,“我想法律是也有规定这种特殊情况下可以特殊处理法。”
秦绛沉默,环视一圈众人过后,郑重道:“三日后,股东大会我会宣布遗嘱,届时林小姐与林少爷可一同前往。”
顶楼的vip病房内,各集团送来的鲜花已经堆积如山,人一走过,竟有一种脚底留香的恣意。
林瑜晚推开病房内,屋内湿度温度适宜,病床上男人双目紧闭,周围的监控器械插满了他整个身体,乍一看,略带惊悚。
她径直上前,坐在床边,低头看着心电监测上那跳动的频率,嘴角若有若无的浮现着一抹苦涩的笑容。
“你争了一辈子,算计了一辈子,不肯服输了一辈子,如今,被人算计了,被人戏弄了,被人傻傻的嘲笑过了,后悔吗?”
床上的男人依旧紧闭着双眼,没有起伏。
“我当初在母亲病床前时,就幻想过如果有一天你也这么躺着,我是不是应该笑一笑呢?”
她的手拂过那根插在他心口的管子,似想要拔出一般,双目狰狞。
“虽然你给了我生命,给了我一个轰轰烈烈的二十五年富裕生活,可是你却毁了我的母亲,让我一个人磕磕绊绊的走到今天,如果,如果我不曾那么骄傲,是不是早已经被你折磨死了?”
“你知道吗?我挺不想你这么躺着的,太轻了,没有痛苦,就这么没有知觉的躺着,天理不公。”
她站起身,将医生检验出的报告单放置在他的床头,漠然冷笑:
“老谋深算的林董事长,也有被人联合起来愚弄的时候,今天这场戏,你演的很精彩,陈泞演的更精彩,不过接下来,该换我林瑜晚向你们讨债了!一笔一笔,笔笔清算!”
裴亦站在病房外,不明白为什么觉得突然间林瑜晚有些不一样了,那不由得变得狠绝的双眸,周身上下散发的异样气场,好似有什么隐忍下的秘密情绪。
林瑜晚打开病房大门,抬眸望了一眼细细打量自己的裴亦,嘴角微微勾勒些许弧度,“看我做什么?”
“刚刚秦律师对你说了什么?”裴亦问道。
林瑜晚笑而不语,径直走向电梯方向。
裴亦紧跟其上,“他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事,我觉得你从跟他谈完话过后,整个人都变了。”
“我能变成什么?你想多了。”林瑜晚按下电梯键,斜睨了一眼亦步亦趋的身影,说:“徐江瑞呢?”
裴亦双脚本能的一滞,强颜欢笑的挤出一抹苦笑,“他去了什么地方跟我有什么关系?”
“与其说我有问题,我看你的问题更大。”林瑜晚步入电梯中,自上而下的将她的一举一动定格在眸中,兴趣盎然道:“看你满面春风,面如桃红,莫不成他给了你想要的答案?”
言罢,裴亦面红耳赤的躲开她有意探视的目光,尴尬道:“不过就是有些话说明白罢了,没有什么想要不想要的答案。”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做?”
裴亦犹豫不决,最后不知道答案一般摇摇头,“我不知道,走一步算一步。”
“就这么隔着他们两兄弟?”
“……”
林瑜晚轻咳一声,“其实吧,我真觉得你能耐比我强,至少兄弟两人一起通吃。”
裴亦苦笑,“你这是夸我,还是骂我?”
“聪明如你,怎么可能会猜不到我话里的意思?”
“我怕,我真的很害怕。”裴亦眼中无奈倾泻,“徐江琦是什么样的人,外界一清二楚,对于自己人,可谓是有求必应,可是对于背叛过他的人,他会不择手段让他们无路可走,这件事一旦曝光,你觉得我和徐江瑞还有未来吗?”
林瑜晚语塞,脑海里渐渐的凝聚一个人影,恍若从火海里欲火焚烧而至,身体四周还散发着那挥之不去的热浪,让人退避三舍,不寒而栗。
“虽然他现在对我很好,可是我能感应到一个男人是真心,还是假意,他对我无非不是一时新鲜,久而久之会淡的、忘的。”
“然后呢?然后等他厌倦了你,你才决定和徐江瑞在一起?”林瑜晚摇摇头,这似乎更不可能。
裴亦抬头看着数字的跳动,满目惆怅,“你觉得我们还能光明正大的在一起吗?”
“这——”
“不会,就算表明态度又能怎样,无非不是图一时心直口快,晚晚你比我清楚,这些权富少爷们玩的游戏,我怎么赌得起?”
林瑜晚沉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眉目间不由自主泄露的忧伤,就如一只走入沙漠的羔羊,炙热烈日下,渴望着一片绿洲救赎,垂死挣扎般,踉跄蹒跚着寻觅着。
翻过一座又一座山丘,等待的依旧是那一望无际的金色砂砾,毫无去路的绝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