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宋临也笑了一下,合上笔记本,站起身,“你不用那么急着给我回复,可以多考虑,我随时等你。”
林千在左右两人的目光中,深吸一口气。
“好。”
三人一块儿走出会议室时恰好十二点整,秦特助那边已经订好了午餐的位置,直接过去就可以。原本说要一起去的宋临却临时改了主意,说是想回去认真研究一下林千的作品,提前告别了。
临走前,他落在后头,站在林千身边小声说了一句:“谢谢。”
而后快步从他身边掠过。
那一声太轻,加上脚步声的干扰,林千一时间有些难以分辨那是不是幻听。
“他如果早点把报告传给我,说不定现在钱已经打过去了。”
温知寒的声音冷不丁从身后传来,林千从原本的思绪中跳出来,回头望去,被自然又自觉地揽住了肩膀。
“而且早说第一个合作对象是你,钱可能也会打更多一点。”
林千:“……”
莫名地又有些烦躁。
他当然知道艺术是无价的,艺术行业不是,成名的画家少不了资本的追捧,他们是利益链条上被包装得最漂亮的珍珠,可被温知寒这么赤裸裸地说出来,还是会不爽。
再想到宋临对他发出邀约很有可能是因为温知寒会出资,最初的欣喜感也削减了好多。
他沮丧地抱着文件夹上了车,靠着车窗,一言不发。
车平平稳稳地开出去小一公里,温知寒终于争分夺秒处理完手头最后一点事,看向林千隔远远的、侧对着他的肩膀。
林千闹脾气的时候像是一只蚌,沉默又封闭。
温知寒手指轻轻摩挲几下,耐心安慰:“宋临前一阵子和我坦白说过,他家里出了点事儿,刚回国那阵急于站稳脚跟,把我当做一块浮木,以为我身边没人,才竭力争取了下,可惜没捞到半分好,工作上步子又迈得太大,出现很多问题。现在心态慢慢调整过来,写出的报告完成度很高,我的判断只在里面占很小一部分,其余都是交给专业人士评估的,我相信他邀请你,是经过深思熟虑,而不是为了投机取巧。”
林千原本恹恹不已的神情霎时褪去两分,回过头来,迟疑着问:“……是吗?”
“当然。”温知寒笑了一下,“画展办起来,我又没办法去大街上拉人来看,何况也不是我个人的出资行为,公司里大把的人盯着,到年底财务模型一公开,数字都是明明白白的。”
林千像是心情缓和些,手按在文件夹的壳子上欢快敲两下,不一会儿却又抿了抿唇。
“你看,你也说,步子迈得太大,会出现很多问题——我这还不算步子迈得大吗?”
他落得太多,自信也一点点丢了,要一点点去修补,如果搞砸了,他怕对不起宋临,对不起温知寒,还丢寒静的脸。
而温知寒始终没有回话,目光飘飘转转,不知落向了何处,半晌才重新在林千脸上聚焦,涩然道:“不大,当然不。”
“如果没有我,你本该在最好的画廊开过无数画展了。林千,你原本光明璀璨的未来,是因为我没了,要是能回到过去,我宁愿再晚一点认识你。”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无数往昔画面浮现在眼前。
第一次去画室给林千他们当模特,和林千全班一起在湖边合影,向林千求婚,得知有了温阳……以及那一天清晨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推开门看见空空如也的卧室。
还有拍卖会那晚,空无一人的深巷,头顶皎洁的月光,和林千伏在他肩头流过的眼泪,都鲜明又深刻。
温知寒从回忆中抽身,语调一变。
“所以林千,理直气壮一点吧,该让我还的,不要手软。”
林千不知道温知寒是什么时候靠过来的,紧挨着,一丝空隙也不留。他没再计较,也没躲,所有的纠结犹疑都放下后,他发现,车窗外,路两旁的花开了。
凛冬离去,雪融草青。
春季如期而至。
*
几天后韩东上门时,林千正抱着那份厚厚的文件生咬硬啃,里面涉及的好多专业名词他都得现查现理解,噩梦程度不亚于毕业那年写论文,累却充实。
而韩东在听说宋临有意跟林千合作后,此前所有的偏见都一笔勾销了,无比干脆,能屈能伸,还在社交软件上关注了宋临。
“你看这个。”
林千拿起杯水抿了口,换换脑子,随手接过韩东递过来的手机。
“有一说一啊,家人们,就qi点赞宋临那个事儿,我觉得也别脑什么正室打小三剧情了,挺没劲的,按我说宋临从顶尖大学艺术鉴赏专业毕业出来,qi也是名校毕业,天才画手,你懂创作我懂评鉴,两人一脚把那个alpha踹了美美联手搞事业的剧情我真的会爱死,谁同意谁反对。”
评论热火朝天干了几百条,展现出比先前那堆cp粉嗑糖还要邪乎的热情。
舆论的走向永远超人意料。
林千终于松了口气,原本他都做好了被骂倒贴、圣母、惺惺作态之类的准备,类似的声音确实也有,不过都很微小,这一关算是被他有惊无险地过了。
到傍晚,他又意外地收到龙勋发来的消息,说周末恰好是酒吧周年庆活动,问来不来玩,恰好赶上他近期心情不错,又憋久了,心痒想喝一杯,拐弯抹角地跟韩东拉扯几句,把韩东烦得不行,挥手道:“行了行了你放心去吧,阳阳我接回家去,正好我妈想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