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来夙兴夜寐,偶得此事,更是辗转反侧,难于入眠。原以为我与景则的名字,相伴一生,定会写于史书之上,因这银引司传载千年。未曾想,不见了心上人,只见那余宪之。午时用饭,顿觉毫无胃口,虚瘦一斤。”
唐慎看了后,笑了好一会儿,仿佛看见了一脸正经胡写一通的王子丰。
他回信过去,七日后,王溱收到信,愣了好一会儿。
王慧正在一旁,好奇地问道:“可是唐景则的信?”
王溱捂着胸口,转首问王慧道:“四叔叔外出经商时,四婶可曾给四叔叔写过信笺?”
“……自、自然是写过的。”
“哦,那便是没有了。”
“……”
“此间情意,四叔叔怕是难懂了。”
王慧:“……”
这都什么玩意儿!
唐慎哪里晓得,他就回了封信,王子丰拿着这封信看了两个晚上,舍不得放入书匣中。
那信上用飘逸的字,写着重若千金的情话:“骗人前,你又忘了亲我。师兄说话总是不算话的,然我与师兄不同。我与师兄的名字早已紧紧缠连,落于三生石上。哪怕青史千载,也未尝不可一起。师兄可信,银引司未必就胜得过造改部……”
往后的内容王溱就没怎么看了,并不是很重要。
第151章
开平三十四年十月。
晋州, 处大宋西南一隅。
晋州多山, 多有名山被文人墨客作诗入画。远的不说, 便说近的,两年前天下四儒之一的傅渭傅希如辞官后,就游历到晋州。他登上庐山后, 写下一句诗,如此说道:“长雾送归客,晓岚断烟涛。”
因为被群山环绕, 晋州向来出行不便。半年前皇帝要修一条官道, 联通蜀州与晋州。修这条官道的难度不下于当年修盛京往北的三条官道,于是工部官员与天下工匠纷纷来到晋州, 忙于修葺官道,定要在两年内建完。
晋州府城外, 一辆马车从山间小道中缓缓驶了过来,到了城门前。守城士兵上前查看, 车夫给了对方一样东西,士兵一见面色大变,就要下跪行礼。车中传来一道轻缓平和的声音:“不必多礼, 可能入城了?”
士兵胆战心惊地连连点头:“您请, 您请。”
马车进了城后,立刻就去了府尹衙门。大约一个时辰后,一位穿着青色锦袍的俊俏公子从衙门中走出,他带着自己的书童,一同往工部修官道的地方去了。走到一半, 他们恰巧路过晋州的大宋银契庄。
唐慎停下脚步,看向这座银契庄。
只见两个穿着麻布的汉子有说有笑的从其中走了出来,手里拿着银契庄给的票据。
“这银契庄确实是方便,取用铜钱都便利得很。卖了粮食后我都不用将那么重的吊钱带回村子,大半放入这银契庄。待需要时,再来取了就是。”
这两人一边说,一边慢慢走远了。
奉笔童子见唐慎一直望着这两个人,他跟随唐慎多年,非常懂他的心思。奉笔道:“王相公的差事办得可真是极好的,公子,咱们走到哪个府城都能见到大宋银契庄。这大半年下来,越来越多的百姓开始用起了这银契庄,都夸做得好呢。”
唐慎:“你觉得做得好?”
奉笔:“自然是好。”
唐慎笑着摇摇头:“还不够,这不是师兄要的。”
“啊?”
奉笔童子茫然地挠着头,他只是一个小书童,识得一些字,却哪里能懂这些。
自年初起,王溱就忙起了大宋银契庄的差事。这一年下来,他走遍三十六州。每一府州的土地上,都渐渐开出了一家家的大宋银契庄。百姓们原先对这大宋银契庄全然不懂,都不敢随意靠近。这种事还无须王溱操心,户部左侍郎徐令厚使了一计,命令各地银契庄同一日分发兵部的饷银。
家中有当兵的,那一日都可去大宋银契庄领取家人的饷银。不怕你不用,只怕你连进都不敢进。
很快,百姓们都接纳了这个奇怪的衙门,知道这竟然真是个寻常百姓都可以进入的“官府衙门”。
百姓们开始将钱财放入大宋银契庄,此事定然引起了世家波动。
然而百姓的钱再多,也多不过世家大族。这世上无论何时,九成的财富,都聚集在那少少一成人的囊中。世家不愿见大宋银契庄成效,可当年度支司的血案又不好重演一波。于是某一日,秦州忽然有数以千计的百姓要一同将钱财从银契庄中取出。
大宋银契庄并不是一个单纯的仓库,百姓们将钱放进来,就给存着不动了。自然是有所运作,只留日常所需。
此事一出,秦州府尹冯广才愁白了头发,因为大宋银契庄一时间根本给不出这些钱!
秦州顿时大乱,此事闹到盛京,赵辅将这封折子狠狠砸在王溱的身上。
“这便是你为朕办的好差事?”
于是上个月,王溱特意去了秦州一趟,摆平了这件事。接着他南下去了金陵府,回到琅琊王氏。
待到王溱离开,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
王家四老爷王慧亲自送他出门,望着自家侄儿清风一般的身姿,王慧苦笑一声,作揖道:“这寻常人做官,都是为家中攒财,为家中造福,让家人借势跋扈。可你与二哥倒是好,这是要挖空世家的根基啊!”
王溱回他一揖,声音清润透亮,仿若穿透千古时光:“年幼时四叔曾与丰说过,为何我琅琊王氏为何能绵延三百年,长存于这神陆大地上,不同那谢氏一样日益衰退。”
王慧朗声一笑:“这世上,没有永恒屹立之巨擘!随势而动,户枢不蠹,这便是我王家的祖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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