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节(1 / 2)

傅渭顿时瞪了眼,他瞅了瞅唐慎,又瞅了瞅王溱,道:“好啊,我怎么没发现,你们师兄弟二人如今是一个鼻孔出气,合起伙来欺压为师了?王子丰,你何时将你小师弟拐了去的,现在他竟然向着你说话了!”

唐慎心道:我来盛京后,读书是王子丰教的,当官是王子丰教的,就连考个科举,都是王子丰亲自到盛京贡院门口接我。我向着师兄,好像没什么毛病吧?

王溱放了筷子,悠然道:“小师弟心里有我,先生你就莫要妒忌了。”

唐慎:“……?”这话怎么怪怪的。

傅渭先是一愣,他看了王溱许久,接着才冷哼道:“真是学生大了,不由先生了。”

唐慎哄了好一会儿,才把傅渭哄好。

吃完饭,王溱就回户部衙门办差去了。唐慎用过晚饭后才离开。

临走前,傅渭犹豫片刻,对自家学生道:“景则,你也莫要什么事都信你师兄。”

这话听起来似曾相识,四年前,梁诵就在信中对唐慎说过。如今傅渭又说了一遍,唐慎心中警惕,道:“学生记住了。”等出了傅府,唐慎叹气道:“都说让我不要完全信任王子丰,可我何时信他,何时不该信他,你们倒是与我说清楚啊!”

正月初七,还未到元宵节,唐慎回勤政殿办差。

次日,徐毖将他喊过去。徐毖坐在太师椅上,怡然自得地喝着茶。见唐慎来了,他笑了笑,语气和缓地说道:“我记着,唐大人是开平二十七年的探花。”

唐慎道:“回大人的话,下官确实是三年前中的探花。”

“如今一晃眼,三年过去了,又要到春闱了。”徐毖感慨道,“今日叫你来,有件差事交到你身上了。下个月就是会试,翰林院的周大学士点了你的名,让你去当副考官。”

唐慎大惊:“大人?”

徐毖笑道:“你也莫要太过惊讶,会试不同于乡试,会试三年一次,考试时,神州九地的举人们都要上京赶考,参试人上万。会试的主考官只有一个,就是当今天子。你们这些都是副考官,数起来得有数十人。翰林院不可能一力承担下这么大的差事,往年也都会从各个衙门抽调官员。”

唐慎心生怀疑,但他没表现出来,而是感激涕零地说道:“下官一定要办好差事!”

徐毖笑道:“那就这样吧。”

等唐慎离开了屋子,不过多时,一个三十岁出头、蓄着胡须的中年男子走进屋。他长相硬挺,俊朗坚毅,见到徐毖后,他恭恭敬敬地作揖行礼:“见过先生。”

徐毖朝他示意:“坐下吧。”

余潮生微微弓着腰,后退着走到椅子旁,等坐下后,他才抬起头看向自己的老师。

徐毖道:“宪之,你今岁刚回京,对京中诸事,可有什么感受。”

余潮生一一说来:“学生回京一月有余,今日刚到吏部办差,确实觉得与六年前大为不同。远的不说,便说近日的度支司赋改制度,朝中百官相互照应,协力推动,令学生十分钦佩。”接着他话锋一转,“纪党虽说势单力薄,却有纪相一力支撑,独掌大权。王党人才辈出,便是那王子丰,就不可小觑。只是在度支司一事上,学生觉得,纪相还是急了。王子丰、唐景则,王党近两年实在风头太盛,纪相贸然重开度支司,若是有祸事发生,恐怕不妥。”

徐毖喝了口茶:“你方才进来时,看到那唐景则了没。”

“看到了,远远瞧见了唐大人,不过他未曾瞧见我。”

“周瑾调任他,去担任今岁二月的会试副考官。”

余潮生震惊道:“先生?!”

“定然不是周瑾的主意,应当是傅渭在背后指使。傅渭要将他的学生调去会试,他想做什么,又或者说,会试期间会发生些什么。”徐毖长长叹了口气,道:“你也去当今岁的会试副考官吧。既然周瑾表面上用的是我的名义,说是我调任的唐景则。那调一个也是调,调两个也是调,你随他一起去会试贡院吧。”

“是。”

开平三十年会试,由吏部尚书沈运主考,翰林院周大学士辅任。会试前一日深夜,数十位官员进入盛京贡院,登上明远楼。站在高耸的明远楼俯视下方,唐慎只见数以万计的举人们围聚在盛京贡院的门外,等着进入考场。

时辰到,官差开门放人,乌压压的人群一拥而上,进入考场。

今年担任会试考官的官员中,唐慎是年纪最小的。唐慎望着贡院中的这些学生,心中百感交集。但他也没感慨多久,他的余光瞧见一个身影。唐慎走过去,道:“可是余大人。”

身穿官服的余潮生转过身,与唐慎对视,他作揖道:“唐大人。”

唐慎笑道:“听闻余大人上个月才从瓜州调任回京,不知可适应了北方干燥寒冷的天气。下官是徐相公屋中的中书舍人,曾经听徐相公说起过余大人,一直耳闻,从未见面。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唐慎都这么吹了,余潮生自然也来了一波商业互吹:“我也曾听先生说起过唐大人……”

两人互吹完了,各自离开。

唐慎脸上的笑容慢慢敛住,他皱起眉头。

余潮生,是徐毖的得意门生,也是开平十八年的榜眼。这么一说恐怕说不清他的身份,但是只要一说,开平十八年的状元姓王名溱,字子丰。盛京百官立刻就会想起这么个人。

开平十八年,王溱才学斐然,卓尔不群,被赵辅亲口赐下“状元无双”四个字,以一人之力压住了那一年的同榜三百名进士。余潮生有状元之才,放在其他年份,他未必拿不到一个状元,可他偏偏和王子丰同一年进考,于是被映衬得黯然无光。

考中榜眼后,没过几年,余潮生就去了外地做官,直到去岁年底才被赵辅召回京。

如今余潮生在吏部当官,是吏部右侍郎,官居三品。

今年的主考官是吏部尚书沈运,余潮生被调任过来当副考官,极有可能是沈运的意思。但唐慎觉得:为何不是徐毖的意思?

余潮生刚到吏部,且明显是徐毖的人。沈运算是半个陈党,与左丞陈凌海是同窗好友。他没有必要提拔徐毖的人,给余潮生一个机会。

那么,徐毖为什么要将他的学生派到会试?

唐慎握紧手指,脑中百转千回。

他与周瑾周大学士并不相识,周大学士不会平白无故地把他调过来当副考官。这件事应当是翰林院承旨傅渭,也就是自家先生的意思。但傅渭不进朝堂已久,就是个挂着名衔的退休老干部,他确实可以故意提拔自己的学生,让唐慎刚当官三年就当会试副考官,但唐慎知道,傅渭不是这样的人。

所以……

是王子丰的主意!

是王子丰,特意将他调来了会试,让他在开平三十年的二月,无法入朝办差!

师兄啊师兄,王党到底要做什么?

唐慎望着漆黑的天空,恍然觉得,苏温允曾经说过的那场大雨,恐怕要来了。

然而如今他身处贡院,哪怕这场雨下得再大,也有一把名为“会试”的伞,挡在他的头顶,让他不被风吹雨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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