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府衙的马车只待了半个时辰,就再去了银引司。
天已透亮,吏部右侍郎余潮生下了马车。他抬头一看,“银引司”的三字匾额高挂于大门上,银引司府衙里头人潮涌动,官员们早早到了衙门,开始办差了。
一个官差出门接待余潮生,引着他绕了两个院子,来到银引司的后院。
余潮生在门外道:“下官余潮生,前来拜见户部尚书大人。”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王溱穿着一身簇新的深红色官袍,微笑道:“余大人才刚去幽州府衙,这便来银引司了?”
余潮生道:“下官奉旨督查银引司差事,不敢怠慢。”
王溱悠然一笑,道:“那便进屋吧。”
余潮生进来后,两人寒暄了一阵。接着,他问道:“银引司的官员都尽忠职守,下官入门前,他们便已经开始办差了。只是这一路来,下官倒是没见到唐大人。唐大人一月前来了幽州督查银引司的差事,下官需与他交接。怎的不见他人,大人可知道?”
王溱也不回答,他轻轻笑了一声,低头开始泡茶。
余潮生虽然不能说出身世家,但余家在当地也是大户人家。王溱忽然开始泡茶了,余潮生只能不再言语,合着礼仪地观赏王溱泡茶时的手法。他心中纳闷,只道自己捉摸不透王子丰的心思,莫非王子丰有事要那唐慎去做,所以现在不想告诉他唐慎的行踪?
然而王溱其人,端然风雅,如落月成辉。
余潮生哪怕心里奇怪,也不得不承认观赏王子丰的茶道,真是赏心悦目。
这时,两人已经在屋中浪费了小半个时辰了。
余潮生品了茶,正要再问,就见一个官差进了屋,行礼道:“李将军今日早晨和唐大人去城外狩猎了,还未回来。小的已经去城外请了。”
王溱目光一动,他心道小师弟倒是聪慧,赶在最后关头回来,还知晓找李景德做文章。
王溱“嗯”了一声,说道:“不急。余大人,可要再喝一杯茶?”
余潮生喝了一肚子茶水,他其实早就想走了,可王溱没有发话,他自然不敢动。他明面上是被皇帝派来督查银引司的差事的,可谁不知道,银引司是王子丰的地盘,在幽州城,他还是稍稍低头、不得罪了王子丰才好。
等又过了半个时辰,李景德派来报信的士兵像是掐着点似的,准时来报。
余潮生道:“可是唐大人和李将军回来了?”
士兵道:“狩猎时唐大人不慎中了流矢,正在幽州大营诊治。”
王溱眉头一皱,随即以为是唐慎用来拖延的计策。他故作惊讶道:“中了流矢?伤势如何,可有大碍?”
闻言,余潮生悄悄看了王溱一眼,心想王子丰似乎也没多焦急,莫非这师兄弟二人是面和心不和,感情并不好?
士兵按着李景德的吩咐,老实道:“唐大人昏厥不醒,李将军已经请了两位军医在看了。小的来时,军医已经用了上好的金疮药。”
王溱清澈的眸中闪过一道微光,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不动声色地握紧杯盏,忽然问道:“他在幽州大营?”
士兵和余潮生全部一愣,奇怪地看向王溱。
刚才这士兵就已经说过了,唐慎受了伤,现在在军营里诊治,难道王子丰没听见?
士兵老老实实道:“是,唐大人正在军营中。”
王溱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茶盏没有握稳,倒在桌上,茶水骤然打湿一片。房间中是久久的寂静,余潮生悄然看向王溱,只见王子丰那张清雅绝然的脸庞上并无任何神情,只是他始终沉默着,一言不发,仿若忘记了该如何说话似的。
许久,王溱舒了口气,他平静道:“余大人,可要去军营中瞧瞧唐大人伤势如何?”
王子丰要去探望他的师弟,余潮生当然做顺水人情:“好。”
下一刻,王溱倏地起身,但随即他就停住了。好像觉得自己的动作显得太急迫,他朝余潮生点了点头,接着对那士兵吩咐道:“你先回去吧,告诉李将军一声,过会儿我们便来。”
很快,王溱和余潮生上了一辆马车,一起向幽州大营而去。
余潮生悄悄打量王溱,只见王子丰神色淡然地闭目养神,并无言语。看了一会儿,余潮生收回视线,他有些摸不透,王溱到底是担心唐景则,还是不担心。若是担心,为何一开始得知唐景则受伤的事,他好像没太放心上。可若是不担心,又似乎不像。
“王大人?”
王溱睁开眼,看向余潮生。
余潮生与他对望一眼,倏然惊住。接着他迅速收回视线,低声道:“没什么,只是似乎快到了。”
马车停在幽州大营外,两人下车步行。进了军营后,李景德很快掀开帐篷,走了出来。
余潮生作揖道:“下官见过李将军。”
李景德瞧见王溱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疑惑道:“奇怪了,你的师弟,王子丰你怎的好像一点都不担心?”
王溱问道:“他伤势如何了?”
李景德原本想说“伤得重极了,就快死了”,而事实上他也说了,但只说了前三个字,他便收了口。王子丰的眼神贼吓人,李景德改口道:“并不怎么好,但也没那么坏。”
王溱闭上眼,久久不言。他再睁眼时,道:“进去吧。”
第107章
军帐中, 大夫正在为唐慎熬药。见到三人进来, 他立即起身行礼。
王溱走到床边, 定定一看。唐慎穿着白色内衫,肩膀往下的衣服被人剪开,露出光滑的手臂。靠近肘部的地方敷着一层厚厚的药, 并没拿绷带系着,也没见流血,然而细瞧能发现干涸的脓水。
王溱心中一紧, 问道:“伤口得了疡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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