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石』。
唐慎:“压松犹未得,扑石暂能留。连这字,都是师兄亲手写的?”
放眼整个流淇小院,所有院落亭台,每一处名字竟然全都是王子丰的手笔!其用心之至,随处可见。
唐慎忽然明白了流淇小院对王溱来说意味着什么,王溱却什么都没说,而是拉着他的手,来到扑石亭中。亭中的圆桌上已经放上了好酒好菜,都是唐慎喜欢吃的。
入座后,王溱道:“这亭子的出处,小师弟已然说出来了。那其他几处呢?”
两人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唐慎闭上眼回忆了一下,就说出了其他几个院落亭台的名字出处。“霰雪门,可是出自‘不见日月旋,但见霰雪俱’?香寒堂,应当是出自‘艳静如笼月,香寒未逐风’……”
唐慎一字一句地说着,所谓花前月下,美酒与人。清风一吹,王大人还未饮酒,竟有些醉了。
等到唐慎说完后,王溱道:“几乎对了大半。”
唐慎疑惑道:“我有说错什么?”
王溱:“未曾说错,只是最重要的那个,小师弟可是没说。”
唐慎想了许久,犹豫半天,终于想起自己没说的是什么。可他思索一番,道:“流淇小院,流淇二字出自哪儿,并不难,但是……师兄怎么会用‘流淇’来为这个宅院命名?”
毖彼泉水,亦流于淇。
出自《诗经·邶风·泉水》。
这首诗本身没太大问题,是首哀思深情的好诗。可问题是,这诗写的是一个卫国女子远嫁他乡,思念家乡的诗!王子丰远嫁他乡?王子丰似卫女一般闺怨切切?
唐慎打了个寒颤。
……这都什么玩意儿!
王溱露出失意的神色,他似乎想说什么,可说不出口,于是长长叹了声气。
唐慎见状,一下子明白“流淇”这两个字背后定然有故事,他关切地问道:“师兄怎么了?”
“流淇二字,并非我所取。”
“啊?”
“你猜得并没有错,我怎么会用‘流淇’二字给这座宅子命名,这是出自先生的手笔。”王溱悠然叹息,道:“十数年前,先生得知我建了一座院子,兴起来看,并主动为我命名。那时他揶揄我道,毖彼泉水,亦流于淇。子丰你身处异乡,因思念故土才建了这座宅院。思念之情,情真意切,就叫它流淇吧!”
王溱看向唐慎:“长者赐,不敢辞,我如何敢推辞?”
唐慎心道:你要真不想要,傅先生还能怎么你不成?
但王溱这番怅然若失的模样却是百年难得一见,唐慎舍不得移开视线,被美色所迷,一直盯着看,于是含含糊糊地点了点头。
王溱指向池塘中一块硕大的太湖石:“所以前几个月我寻得一块上好的窟窿石,一点也不敢透露半丝风声,只怕被先生瞧见。这石头至今都未曾命名,小师弟为它命名可好?”
唐慎回过神:“我?”
王溱笑了,他这一笑满心愉悦,整个人都悦朗了起来。
他温柔地问道:“可吃饱了?”
唐慎一怔,抬头看他。良久,他道:“吃好了。”
王溱拉起他的手,领着唐慎走过九曲十八弯的回廊,走在这碧波荡漾的池水之上,绕开那块窟窿石,来到池塘边的一座屋子里。这屋子一半架在水上,撑开窗户,便能见到一池水色,连天而碧。
窗户旁是一张长长的书案,上头摆着琳琅满目的笔墨纸砚。
王溱牵着唐慎的手,来到桌子旁。他细心地铺好宣纸,又研起墨。
“小师弟,为它命名?”
唐慎望了他一会儿,又转首透过窗户,看向那块嶙峋的太湖石。
许久后,他提笔写下两个字。
『温玉』。
字是王子丰亲手教的,虽说走出了自己的风骨,但深处却无一不是王子丰的味道。
王溱看着这两个字,心头大震,他研墨的手停住了,抬头问道:“温玉二字,出自何处?”
唐慎望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在其板屋……乱我心曲。”
王溱大步上前,一下子拥住了他。他将唐慎拥在怀里,声音低柔,仿若春夜里拂过群草的晚风:“可是一下衙就来了这里,竟然还穿着官袍。”
唐慎:“师兄送了一枝芍药于我,想来有话要与我说。”
王溱轻轻地笑了:“官袍多有不便,我为小师弟宽衣如何?”
唐慎手指一紧,他默着不吭声。王溱牵着他的手,带他来到床前。他解开唐慎的腰带,脱下深红色的官袍。当他的手即将解开唐慎的衬衣时,唐慎一把拉住他的。
王溱抬首看他。
“我心中有诸多事,为师兄,为许多人。”
王溱轻轻吻住了他:“而我的心中,唯有你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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