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 倒值得说道说道。”
君无咎掸了掸袖子, “不同族群的修士看另一个种族, 出发点是不同的。人族妖族中的大多数修士在看魔族时, 往往只能看到魔族永生不灭的能力, 他们甚至认为,魔族的传承里可能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秘密,解开这个秘密, 就能打开通往长生的捷径。修真界有一个组织是专门研究魔族血脉的, 他们抓了不知道多少魔族做实验, 从这个意义上说,魔族又何其无辜?怀璧其罪,魔族一开始就因为其特殊地位让其他两族心存忌惮,他们天生就处于‘不正义’的地位, 世人看魔族,多带着偏见。”
“但魔族真就那么好吗?未必。天道是制衡的,纯魔能永生不灭, 但现存的纯魔两只手掌都能数得过来。这方天地存在这么多年了,为何纯魔的数量这么少?自然是因为纯魔不是那么好当的。咱们不是魔族,不知道一只半魔或者杂魔需要花费多长的时间、多少的精力才能成为一只纯魔。还有伴生魔子的事情……说来可就话长了,复杂得很。这些你往后见识多了, 自然就能知道了。”
“一只纯魔, 其永生的时间里至少有一半是处于癫狂期, 这时候他们喜怒不定, 破坏力十足。从这点来说, 魔族的确更狂暴,更不讲道理。但是,如果仅因为这一点,就说魔族十恶不赦,那就太过偏执了。”
君无咎倒了杯茶喝着,“修真界族群人数最多的便是人妖魔三族,任何一个生灵在考虑问题时,都是从自己族群的利益出发。从这个意义上讲,所谓的立场、正义,本来就是十分主观的东西,将主观的东西当作评判好坏善良与否的标准,本来就不够公平。对于人族修士而言,妖族和魔族都在跟咱们竞争生存空间,这两个族群都会猎杀人族,当他们的利益与咱们的利益发生冲突时,咱们就天然将他们置于反派的地位,恨不能杀之而后快;但对于妖族魔族而言,我人族所扮演的,又何尝不是猎杀者的角色?”
“人族对草木生灵的破坏力是最大的。那些上了年岁成了灵的药草最痛恨的就是人族修士,为了自身实力而去残害成了灵的药草的修士并不少见……这种猎杀者与被猎杀者的身份,关乎种族存亡,是天然对立的,不太可能有缓和的一天。说到底,所有生灵不过是都是从自己的生存角度出发,所做的事也不过是自然界物竞天择的生存法则,实在谈不上正不正义。若是一定要将自己立在一个审判者的地位,所做之事都要扣上冠冕堂皇的正义借口,实在令人尴尬。”
君无咎的语气转为严肃,“这世上从来没有绝对的正义,任何生灵所做的事情都是基于自己的利益,这并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自然界的规则就是这样,无需为此感到羞愧。但也不能就因此而走向极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而轻视生灵的性命,枉造杀孽。这世上任何一个族群都有其存在的理由,我们可以因为一时的利益去伤害一个族群的特别个体,而这些族群也会因其利益而伤害我们这个族群的个体,这是注定的必然因果。从大族群的意义上讲,各个族群之间应该始终维持在一个微妙的平衡里,这才是真正的长治久安之道……”
这种观点,倒是新奇。
胖团一双兽眼亮晶晶的,它从离音怀里跳出来,爬上了桌子,用爪子去够君无咎的袖子,语气十分崇拜:“君先生,您真是个博爱的人。这世上要是像您这样的人多一些,那该多好。”
君无咎笑着用折扇点了点胖团的爪子,“我沉魁一门一向是个讲道理的门派,做不来他人那般道貌岸然的行径。往后你需得好好努力,增强自身实力,好好辅佐你家小主人,也监督她成为一个讲道理的人,可能做到?”
胖团挺了挺胸脯,骄傲得不行,“那当然,我家阿音还小呢,我得好好照顾她的!”
……
离音闭关前,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
徐若涟来跟她道别。破妄阁的弟子只有在过了攀脉期之后才能自由在外行走,所以徐若涟和离音约定,等她们俩都过了攀脉期之后,便一同外出历练;林雍人没来,他托徐若涟带了口信,说等着和离音切磋剑道。
送走徐若涟,天龙小队的人又一次找上门来。在离音睡着的这三天里,天龙小队的人每天都来打听她的事。如今她既然已经清醒了,也是时候将这些事下个定论了。
天龙小队五人的形象一贯十分落魄,他们被侍者引着走进光明整洁的洲主府时,还十分局促地拉了拉衣袖,只有一个柳谦,表情从头到尾都十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