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大理寺少卿追查的杀手组织,也很可能便是追杀顾秋的那帮人。
那帮人的确很可恶。
绸缎庄的老板说,以往江湖组织就很猖獗,目无王法,当初郢国赵氏王朝时期他们便仗着自己有武功,划分地界,寻衅滋事,如今温秉初当皇帝,自然看不惯这群人,便让大理寺成立专案组整合江湖帮派。
言梳在绸缎庄里等了一个时辰,街上的官兵只越来越多,丝毫没有松懈,她无奈叹了口气,便与门前守着的官兵道自己回客栈,几步路,也不远,那官兵就让同路的人盯着言梳,直至她入了客栈这才离开。
宋阙见言梳回来,不用问也知道发生了什么。
言梳有些懊恼地坐下道:“早知道我不吃早饭就出去了。”
“那饿着肚子怎么办?”宋阙问。
言梳撑着下巴叹气道:“罢了,我与顾大侠本就不熟,说不定经过昨夜那事,顾大侠连夜就走了,只是不知道玉棋是不是白跑了一趟。”
官兵从街道上撤走已经临近午时了,言梳连忙朝金世风的客栈跑去,宋阙跟在她后头无奈道:“慢些。”
二人到了金世风所住的客栈没见到人,问了小二,小二才道:“你们说金老板吗?他那丫鬟一早收拾行囊,天才刚亮就走了,后来又过了会儿,天上下起了大雨,金老板发现他的丫鬟不在,也出去了,好似是那丫鬟偷了金老板的银钱跟一个江湖人私奔了!”
言梳:“……”
这小二说的什么?
虽说小二可能对金世风、玉棋和顾秋之间的关系理解错了,但却肯定,那二人早间离开之后便一直都没有回来。
言梳有些担心玉棋,心想她不在客栈,莫非还在湖边?
宋阙倒是很有耐心陪着言梳一路走,从客栈再往城外去,出了城直去湖边,湖边没人,只有湖心几艘乌篷船,言梳先前乘过两回的小船慢慢顺着湖岸飘过来。
言梳问他:“老师傅,你几时到这儿的?”
那船夫道:“天不亮就来了,二位游湖?”
“不,我问一问,上回与我一同游湖的姑娘,还有给你银钱的侠士,他们二人早间是否来过?”言梳问。
她与玉棋来乘船也不过是几日前的事儿,这船夫记性好,一下就想起来了,他道:“有!有!哎呀,小姑娘,你快去报官吧!你那两位友人,怕是已经死了!”
“死了?!”言梳呼吸一窒。
船夫点头:“就在一个时辰前,我的船飘在湖面上,远远瞧见两个人影像是你说的朋友,后来便有十来个人身轻如燕,飞过水面朝他们二人过去,都提着刀剑,好像是要杀了他们,然后一群人就跑不见了,现下如何我也不知。”
船夫也是见岸上安稳了,这才敢靠岸的。
言梳闻言,立刻想到了昨夜城中街上发生的事。
她问船夫那群人去了哪个方向,船夫记得不太清,指了一个方向言梳便与宋阙追了过去。
田野层层递高,再往前行便是一处矮丘小山,并不高,可树林茂密,漫山青竹。
言梳走在田埂间,一阵风过,青竹叶影婆娑,她忽而僵直了背,定定地站在山下,抬首望向山丘之上,穹苍之下盘旋的飞鸟。
“宋阙。”言梳低声问道:“那可是引魂鸟?”
鹅黄飞冠,赤喙长尾,雪白的尾羽似白孔雀的孔雀翎。
宋阙嗯了声:“是。”
第67章 别走 你别和他走!
天刚亮时便落了雨, 金世风是闻着房内的药味儿醒来的,睁眼时窗外是灰蒙一片,玉棋端来的汤药还冒着热气儿, 他听见了隔壁的动静。
昨日早间起身时, 金世风与言梳在客栈二楼走廊的窗户后听见了玉棋与顾秋的对话, 只是金世风的听觉没有言梳那般灵敏,所听的话也是断断续续。
他听到顾秋想要以半颗人参为玉棋赎身,可他没听见玉棋究竟愿不愿意,言梳走后没多久, 金世风又听见一句断断续续的:城外, 明日, 湖岸。
后来顾秋走了,金世风便将这事压在心头,哪怕见到了玉棋他也不知如何开口询问。言梳对他说的话言犹在耳, 金世风想问清楚玉棋与顾秋如何到了那么熟识的地步了,也想问玉棋愿不愿意随顾秋一同离开。
玉棋给金世风喂药时, 金世风便一直盯着她, 两人无话, 玉棋被金世风的眼神盯到不好意思,半垂着头安静地露出微侧的脸。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他怕自己一开口吐出的便是伤人之语,这世上恐怕没有人比他自己知道他对玉棋究竟说过多少如刀如剑般的话,他没去看,不代表没刺伤过玉棋。
言梳说, 他若再这样下去,玉棋对他的好也终有一日会被消磨的,近来金世风也发现, 玉棋每日看他的次数越来越少的。
晚间躺在床上,金世风咳嗽不断,身体里的病症总是如此,时好时坏,好时就像是个健康的人,坏时仿若下一刻就能死去。
天明明渐热,可金世风裹着厚被觉得冷,他辗转反侧没睡着,心里想着他日后究竟要如何对待玉棋,他料定了玉棋不会离开他,又不想她只是留在他的身边,金世风想了许久,只想明白了他要的更多。
他是个自私的人,他给自己找了借口称这是多年经商的劣根,万事由己出发。
金世风想玉棋如往常一般,一心一意只顾着自己,没有言梳,没有顾秋,没有那些来瓜分玉棋情感的人,这世上人人都可以因为他得病轻视他,不在意他,但是玉棋不行。
直至后半夜,金世风迷迷糊糊之际,仿若梦见了过去。
几年前玉棋刚到金家时,被金夫人安排在金世风的别院中,她是少女装扮,恐怕是多年奔走多地,被人贩卖,过着吃不饱穿不暖的生活,所以她比同龄人瘦小许多,双颊微微凹陷。
金世风那时病着,也不似现下这般严重,除了不能离开自己的别院外,房内院中倒是可以走动。
他看见玉棋的第一眼,小姑娘便蹲在花坛边听府中丫鬟告诉她如何浇花,何时一次水,一次浇多少,府中公子有哪些忌讳,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之类。
她很努力地记下了,然后金世风就看见她玉白的小手抓着葫芦瓢舀水浇花,她的手腕瘦弱得仿若一捏就断,金世风喂了一声:“你是新来的?”
玉棋转身看向他,她的眼睛很圆,眼珠黑得好似能将人吸进去一般,一头乌发于额前剪了齐齐的刘海,更显得脸庞娇小。
金世风头一次见过这么白皙的人,她胆怯得几乎颤抖了起来,在金世风问话后没有回答,直直朝他跪了下来,倒是把金世风吓得一愣。
而后玉棋就在他的院子里做事了,无非是扫扫地,浇浇花,整日见到他除了一句‘公子’便不再说其他的了。
金世风犹记得,在他得知玉棋的真实身份之前,他们相处还算融洽,他偶尔会因玉棋可怜瘦小,多赏她自己吃不下或不爱吃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