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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开业第一天,黄老板虽然有事不能亲自到场,却派了儿子来。还特意叮嘱黄柏豪不要搞得太刻意,就像正常吃饭一样最好。
黄柏豪今年才十八,本来也搞不来生意场上你来我往的那套,带着几个好哥们空着手就来了,还真是来吃饭的。
他也想过要不要买个花篮,后来看看身边这帮狐朋狗友,一个个没正形的模样,又怕他们看见自己给应玲珑送花瞎起哄,干脆安慰自己,花篮虽然没带,但是带了几个饭桶来,也算是很有诚意了。
“二小子?你怎么来了。”
黄柏豪赶紧把应玲珑拉到一边:“我的姐,我朋友在呢,别这么叫我,给我点面子。”
应玲珑淡淡瞥他一眼:“你爸要是知道你管我叫姐,肯定把你的屁股打开花。”
黄老板又不是雇不起挑山工,黄柏豪那么殷勤地往天梧宗跑,那是因为他爹想让他拜进天梧宗。
就他这个资质,想做应玲珑的师弟简直是天方夜谭,拜在应玲珑座下她都不愿意收。
黄柏豪一愣:“那我叫你……对了,你现在是掌门了,可是我也不能叫你掌门,这多奇怪啊!”
应玲珑白了他一眼:“叫老板啊。”她就喜欢别人叫她老板,听起来就很富有。
她把黄柏豪推到桌边和朋友们一起坐下,把手写菜单递给他。“点菜吧。”
黄柏豪说他请客,朋友们当然是毫不手软,菜单上除了各种烧烤,还有应玲珑做的家常菜,几个人点了不少烤串,又要了几道菜,菜单传到最后一个人手上,这帮点菜不看价钱的公子哥才注意到。
“鱼丸怎么卖的比肉串贵那么多?”
烧烤好像很少见到烤鱼丸,市面上卖的那种冷冻鱼丸不适合烤制,容易翻车,没解冻好的时候一烤,外面都糊了,里面还是生的,偏偏解冻了就容易坏,干脆就不卖了。
“手刮的,所以贵。”应玲珑言简意赅。
现做的?拿着菜单的这位来了兴趣,直接加了二十串鱼丸。
应玲珑记着单子,黄柏豪拐弯抹角地问她:“应老板,你这店是不是要一直开下去?”
应玲珑奇怪的看他一眼,不一直开下去,过几天就关门歇业吗?
黄柏豪一看她表情,顿时高兴起来。
不过这个世界上有谁最希望应玲珑下山,那就是他黄柏豪了!
从黄柏豪十二岁起,只要学校放假,他就得起个大早去爬黎丘山,那时候他年纪小,背不动多少菜,身边还有个大人跟着,等个子长起来,有了力气,每天将近二十斤重的菜和肉都是他自己挑上去的,生生给一个白净瘦高的孩子练出了一身肌肉和小麦色皮肤。
今年高考完,同学们都像撒了欢的野马跑到全国各地玩耍,只有他考完试第二天早上五点被老爸从床上薅起来负重爬黎丘山。
不过黄柏豪左右看了看,问道:“宗门里那么多人,就他们两个跟你下了山吗?我家不往山上送菜,其他人怎么办?”
黎丘山只有下半截有路,黄柏豪每次都只送菜到半山腰,应玲珑在那里接应。他按照每日送上去的食材估计,天梧宗怎么也该有十几个人,为何应玲珑一人下了山,菜就不用供应了?
应玲珑敷衍道:“他们在山上开了菜地,够吃了。”总不能说那么多东西都是她自己吃的。
她在招呼黄柏豪这会儿功夫,店里又进来一对老夫妻,一直小声交谈着,没定下来点什么菜。不知是不是听到应玲珑手刮鱼丸的话,要了两碗娃娃菜粉丝鱼丸汤。
有眼光,今天最上乘的食材就是应玲珑在[有余渔场]买到的海鲜了!
客人们来之前,应玲珑就已经去了鱼刺,分割出鱼块来,鱼茸也正刮到一半。
现在餐厅里的鱼丸就算是现做的,也都是料理机绞碎的,省时省力不说,还比手刮出来的鱼茸细腻。
但机器并不是十全十美,机器打出来的鱼肉破坏了鱼肉的纤维和纹理,口感会稍次一些,普通人不一定会注意到这点细小的差别,有经验的食客却能尝出不同。
应玲珑选择制作鱼丸的材料是马鲛鱼,马鲛鱼肉多刺少,洁白的鱼肉鲜嫩软糯,是很适合做鱼丸的海鱼之一。
海之味,在于鲜活,帝江刚送来不久的新鲜马鲛鱼,在应玲珑的手中干净利落的去除内脏,分离鱼头,熟稔地贴着鱼骨将鱼身分成两半,用勺子顺着鱼肉的纹理刮出鱼茸。
手打的鱼丸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鱼茸里绝不会出现碎鱼骨,这叫“鱼骨无处找寻,鲜甜无处不在”。要是大块的鱼肉直接扔进料理机里打碎,细小的鱼刺也碎了,虽然不会扎到客人,吃在嘴里也不是什么好的体验。
刮完鱼茸以后,马鲛鱼瞬间缩水,只剩下一半的鱼肉可用。还要经过锤打让鱼茸变成细腻的鱼泥。这个锤打的时间和力度才是鱼丸味道的关键,要让鱼吐出胶质来,鱼丸才有弹性,捶打不到位,鱼丸粗糙松散,捶打过度,又会让鱼肉失去嫩滑的口感。
应玲珑得心应手的处理着鱼
', ' ')('泥,甚至还抽空把黄柏豪一行人点的几道家常菜做了,好的厨师同时兼顾好几个灶,一点也不稀奇。
把鱼泥从虎口中挤出,放进冷水锅中,等鱼丸漂浮起来,一颗颗饱满圆润的完美鱼丸就诞生了。
黄柏豪有个好事的同伴还起来张望了一眼,见应玲珑刮鱼茸,捶鱼泥,挤鱼丸,手法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不像是在做菜,倒像是在制作什么艺术品。
他回到座位上,压低了声音对同伴们说道:“还真是从头到尾纯手工的鱼丸,我之前去米其林餐厅,他们也号称手工捶打的鱼丸,后来我打听到,那些其实也是机器搅的,说我们这些普通客人吃不出来区别。只有在评委和美食家来的时候才上手打的。”
另一个同伴笑了笑:“现在哪还有什么美食家,都是收了钱帮着吹嘘的。”
说话的人叫祁俊,家里开了个家具厂,有点小钱。全家人没什么别的爱好,就好吃这一口。早些年也没被各种高档餐厅的噱头骗去吃什么金箔牛排、飘雪鹅肝,味道也就那样。
一家人也不歧视小馆子,即便是名不见经传的小餐馆,有人推荐也照去不误。
只是网络越来越发达,从前还有不少酒香也怕巷子深的小馆子被发掘出来,现在全变成了营销手段,网上吹得天花乱坠,去到店里排队排上几个小时,期待抬得太高,吃到嘴里更加大失所望。
黄柏豪和大家打商量:“这是和我们家关系好的姐姐,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合口味的,别说出来让人难堪。”
这话说的,就冲着黄柏豪请客这一
点,大家也不会当场下他的面子。
不过没有人对这顿饭抱太大期望是真的。人庭寥落的小餐厅,厨师年轻的不像话,虽说从厨师到服务员各个都是俊男美女,可这才是不靠谱的标志啊!
素手纤纤的美女厨师,在食客的眼里完全没有五大三粗有肚子没脖子的大叔有安全感。
要不是没看见举着相机到处拍照的人,客人也实在是少,祁俊就要把这里定位成用美色做噱头的网红餐厅了。
另一个同伴不以为意:“烧烤能难吃到哪去?”更何况金乌的烧烤这会快好了,空气中都是奇异的焦香。
他们坐的位置离金乌的烤架不远,店里的空调开的足,并不觉得燥热,倒是能亲眼看见肉块慢慢带上了诱人的焦边,肥肉的油脂颗粒爆开,慢慢聚到一起,变成一小滴滚落,炭火里立刻响起“呲”地一声。
发愁的另有其人,他坐在桌子里侧一声不吭,正是不爱吃烧烤的丁凌,幸好还有家常菜可点,他刚刚还被朋友们笑,竟然来餐厅里吃西红柿炒蛋。
此刻烧烤已经上来了,他看着应玲珑的方向在心里祈祷,再差劲的厨子,西红柿炒蛋也不会做的太差吧?
烧烤上桌,祁俊立刻把手伸向胖嘟嘟的鱼丸,刚才应玲珑那一套看着是赏心悦目,味道要是不好那才成笑话了。
丸子一入口,鲜美弹牙的口感挡都挡不住。明明是烤出来的,但不让人觉得干巴巴,这是丸子在成型的时候力道适中,挤出来时要让内部既不过多空洞影响口感,又保留适量的空气感,才有这种饱满多汁的效果。
这么一看,这鱼丸用来烧烤倒是浪费了,就该用清汤煮,自有一股海味。
祁俊慢慢品味完,低头一看,怪不得一直没人说话,嘴里一个个鼓鼓囊囊,手里还举着两串,二十串鱼丸,留给他的就剩一串了!
他愤怒道:“丁凌,你不是不吃烧烤吗?”怎么就数你抢的最多!
丁凌含糊地说道:“我的饭不是还没上吗,我先垫垫肚子。再说鱼丸的事,怎么能叫烧烤呢?”
鱼丸虽然抢光了,剩下的烤串也足够诱人。羊肉串用的是最适合用来烧烤的羊后腿肉,肥瘦相间,肉质鲜嫩,不腻不膻。
黄柏豪吃的满嘴流油,绝口不提让朋友们给自己面子的话,早知道这看着和他差不多大的烧烤师傅手艺这么好,就不提前打预防针了!
重明端上米饭、红烧牛腩和西红柿炒蛋,放在丁凌面前。
刚刚就是他要的这几道菜,重明记得清清楚楚。
丁凌有些尴尬,他本来对烧烤兴趣不大,嫌油腻,可这会儿他都吃的半饱了。
他只好把盘子往中间推了推,一边夹起一块红烧牛腩,嘴里说:“你们也尝尝……”
牛腩的色泽诱人,不只是被煸炒过,还在炖锅里慢炖过几个小时,丁凌一口咬下,汤汁从外皮渗进每一根纤维,最后在口腔里绽开,柔嫩多汁,味道美的他眯了眯眼睛。
丁凌伸出去的手赶紧拐了个弯,又把盘子转回了自己眼前。
“我替你们尝过了,就是没吃出味儿来,我再尝尝。”
一边齐刷刷地伸出几双筷子对准红烧牛腩,祁俊还把丁凌碗里没来得及吃的米饭扒拉走大半。
祁俊眼疾手快地抢到几块牛腩,把只剩下汤汁的盘子也端过来,倒在刚出锅的松软米饭上,浓稠的汤汁迅速覆盖住饭粒,渗进去,搅一搅,每一粒米
', ' ')('饭都完美无间的与浓厚的汤汁结合起来。
“还是你会吃啊!”黄柏豪拍着大腿说。
最后红烧牛腩的盘底光可鉴人,连汤汁都不剩了。众人这才想起来旁边还有一盘西红柿炒鸡蛋,本来只是到平平无奇的家常菜,这会儿在几个饿狼眼里也仿佛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红艳艳的番茄和黄澄澄的鸡蛋亲密无间的盛在盘中,西红柿炒到软烂,汁水浓郁入口即化,酸甜浓稠的汤汁包裹着大小几乎一致的鸡蛋块,也是下饭神器。
几个人又嚷嚷着加了一碗饭。
隔壁的年轻人热热闹闹,肉味飘散在空中。另一桌的老夫妻时不时带着笑意看过来,也乐得多看看这些生动年轻的面孔。
吴东华和何澜两个都是江余大学的退休教授,从工作起就一天三顿吃学校食堂,两个人的厨艺都不怎么好,现在退休了也经常溜达到学校里,顺便解决一日三餐。最令人苦恼的就是寒暑假来到,食堂关闭大半,只留下寥寥几个窗口,不合他们胃口。
今天下过一场雨,空气里的闷热稍稍散去。何澜提议出来走走,顺便找个餐馆吃个晚饭。
她厨艺平平,倒有一条金舌头,吃起自己和丈夫做的饭痛苦加倍。
本是打算走到江余大学对面的美食街,吴东华劝住了她,说现在是暑假期间,主要做学生生意的美食街关闭了大半店铺,再加上客人不会太多,食材八成放的久了,又是夏天,怕吃出问题。
这就要说到两个人的有趣之处,食物一入口,何澜就能品出最细致的滋味来。吴东华却粗粗入口,连稍稍变质靠调料压住腐败味道的食物都尝不出来,偏偏他肠胃不好,半点不新鲜的食材吃了都上吐下泻,严重了还要往医院跑。
两个人出来吃饭,必定要选看着洁净清爽的店铺,再让何澜尝过以后,吴东华才敢吃。
今天他们转进了山海食堂,本来是看这里窗明几净,连烧烤这个以油腻著称的档口都一尘不染,才放心进来的。谁料到进来之后才发现这是店铺第一天开业,难怪看不到脏污。
两个人苦笑着对视一眼,小声商量着要不要去别家看看,只不过主动来招待他们的服务生声音清亮,笑容阳光,眼神带着一股不掺任何世故的清明,两个人教过很多届学生,最喜欢的还是这种质朴明朗的孩子,竟然有些不忍心看见他失望。
正好听到邻桌的年轻人们点了手打鱼丸,夫妻俩就点了娃娃菜粉丝鱼丸汤,晚餐少吃些正合适。
见到应玲珑手打鱼丸的场景,两个老教授心里稍定,也许可以稍稍期待那么一下,这个新店会给他们带来惊喜。
又看见鱼丸汤竟然是用马鲛鱼剩下的鱼骨和鱼头煸过,再炖出浓浓的乳白色汤汁,鱼骨干干净净地捞出来以后,加进鱼丸、粉丝和一小把鲜嫩的娃娃菜,鱼丸汤才算出锅。
那一股鲜香逸散在空中,竟然没被隔壁烧烤的霸道香气彻底压过,若有若无的飘进两个老教授鼻孔里。
吴东华喉头微动,上了年纪变得迟钝的胃这时候才觉出饥饿来。
阳光的服务生稳稳地端着托盘,把两碗鱼丸汤放在夫妻俩眼前。
“慢用。”
重明笑容明朗,又吸到人了,真开心。
何澜先品一口汤,汤汁鲜美醇厚,出锅前撒了少许胡椒粉,既能提鲜又不至于让偏好清淡的人觉得口味过重。喝下去以后,从喉咙到胃都舒适得很。
又看着妻子慢吞吞地咬开一颗q弹的鱼丸,露出紧致弹滑的肉丸内部,吴东华有些急了,追问道:“怎么样,我能吃了吗?”
何澜一笑,眼尾的纹路堆积起来:“我说你这人又楞又木你还不爱听,这还用得着我给你尝尝食材新不新鲜,当着你的面做出来的!”
吴东华急急动筷,娃娃菜水嫩嫩的,煮到菜叶柔软,和粉丝一样吸饱了鱼汤的汤汁,尽数裹上了鱼汤的鲜美。
说起鱼,老两口也是爱吃的,只是眼力越来越不济,一些毛刺都看不清楚,被扎过几次嘴巴,也不得不吃得少了。
这道鱼丸汤,可谓是处处是鱼,又处处不见鱼。鱼香浓郁,鱼汤鲜美,还省得剔除鱼刺的麻烦,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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