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钧挑眉道:“何解?”
张清麓叹道:“我忘了,修士的根本所在。或许是我没有修士的自觉吧。修士分心旁骛,也不算什么,但若耽搁了自己的修为和实力,那便是舍本求末。譬如我现在,不管师傅和玄道如何对局,我也只是棋子,甚至是动弹不得的弃子。倘若我是个元神神君,那就至少能挣扎一下。倘若我到了出窍境界,至少能做个清净的旁观者。倘若我是神游境界,那就可以在棋局中插上一手,倘若我有合道的境界……”
程钧忍不住揉了揉鼻子,道:“到此为止吧,你臆想的都没边儿了。”
张清麓道:“你懂我的意思。我曾读凡人的史书,读到又一篇章,谋士劝志在天下的君主‘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我的智慧还不如凡人。当初选作北国的紫霄宫主未必是错,但掺和大局,并以为自己的理想可以扭转或者改变大势,那就大错特错了。”
程钧看着他,想清楚之后的张清麓野心勃勃,自信而富有朝气,正是程钧想要的样子。
张清麓接着道:“有多大的能力,就有多大的器局,在道祖的眼力,天下是棋盘。上清宫就不足为虑。玄道和我恩师斗得水火不容,道祖也没有出面。什么一气化三清的分神,根本不能喝他老人家相比。倘若他出面,不必雷霆动怒,只需一个眼神,便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又有何人能够阻挡?我想要做那样的执掌乾坤的人,就应该有那样的能力和修为。那才不负了我在上清宫发下的弘誓大愿。”
程钧微微点头,突然道:“这么说,你已经决定改走简单粗暴的路线了?”
张清麓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道:“行了吧。我只是明白了自己的道在哪里。口头上也痛快两句而已。这都不行?”说到这里,语气有些低落,道,“也就能嘴上痛快了。现在别说修为碾压,就连韬光养晦都找不到庙门。上清宫我肯定回不去,紫霄宫是泥潭,而且多半已经有了新主人。师父……师父不知所踪,就算知道他在哪儿,我去投奔,他也未必愿意接纳。不然不会消失的连知会我一声也没有。我倒是想当缩头乌龟,去哪儿找个乌龟壳?”
程钧含笑道:“我倒有个去处,就怕你不愿意。”
张清麓嘴角一挑,道:“我肯定愿意。”
程钧道:“哦?何以见得?”
张清麓道:“因为我在等你说出来。”
程钧道:“你倒痛快。看来你是愿意屈就我这里了?你不肯主动说,难道是脸上下不来,还是自高身价?”
张清麓苦笑道:“不许打脸。当年我做主的时候,你看我是怎么礼贤下士的?你还差得远呢。”
程钧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道:“可是现在是我做主的时候。”
两人对视一眼,突然相顾大笑。张清麓笑道:“罢了,丧家之犬无处可去,你若志不在修道界的事物,不妨交给我吧。不过那也得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后话。你要是没本事把我带出去,我也总不能跟你自寻死路吧?”
程钧笑道:“我敢收你,自然能保证你的安全。还能给你一个舞台,虽然现在只是一个空中楼阁,但万丈高楼平地起,早晚要不逊于上清宫的。”
张清麓微笑道:“拭目以待。”
若不是看重张清麓的才华,程钧又何须如此谆谆善诱,大费周章?
程钧有自己的野心,他需要做最顶尖的修士,也需要打造最顶尖的势力。前世吃了孤独一人,无亲无助的亏,今生他是打算用万千弟子打造一个牢不可破的天台的。
修为可以自己修,但门派势力是要用人的。程钧打算建造的势力,应当是以九雁山为骨干的,倒不是多看重他们的才华和能力,他最看重的是九雁山的凝聚力。九雁山的气氛如此积极和睦,将骨干留下来,就是把这种气氛留下来,能奠定一个门派的气韵和精神。这样一个门派从根子上就正了。
另外,程钧也需要一个大掌柜。他自己虽然也能胜任,但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就是为上天台增加自己的实力。他当然需要一个如臂使指的门派,但不会花费过多的心思,他需要一个抓总的人。
程钧身边不知不觉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帮手,但头脑好的,办事能力强的人却少。秦越本来算的一个,但他的性情更接近殚精竭虑的谋士,而不是独当一面的帅才。张清麓虽然也有许多毛病,但他却是做领导的胚子,程钧一直是想要的。
要知道,张清麓的价码可不低的。他自己也是做大事的材料,又有紫霄宫高位,怎会屈就一个画饼?如果不是被上清宫几个大佬有意无意弄到无路可走的地步,也不会让程钧拉走,他这算是抄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