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就可以了。程钧心底这么对自己说,面上却露出几分惊异,也混杂着一份如释重负,道:“前辈若有驱策,晚辈自然赴汤蹈火,无不从命。”
张延旭对程钧的机灵很满意,道:“很好。你过来吧。”一路慢慢走回,道:“你给我准备一间清净的静室,我要在你观中小住几日。记住了,我这几日时间谁都不见,只见你一个,外面的人也不许知道我的消息,除你之外旁人来了,我是只当做捣乱的。”
程钧道:“我们少观主……”
张延旭道:“我看你对这个少观主倒是很看重,虽然平时对他如同子侄,但在许多事情上还要让他一筹,譬如座位也要让他坐在上座。这番鞠躬尽瘁倒也令人感动。不过你别想错了,”说着露出一丝冷笑,“若非我独自行动,出门在外不能太过讲究,以我的身份,别说他是少观主,就是你们老观主来了也不够资格见我。鹤羽观的前途在你身上,倘若你这一次能戴罪立功,鹤羽观就有这个少观主。倘若你不能令我满意,这里就没有什么少观主了。这其中的因果先后,你想想清楚吧。”
程钧低下头道:“好。”
回到鹤羽观,已经半夜时分。程钧并没有叫旁人起来,连冲和也没通知,自己安排张延旭的住处,将最后面一座新盖的院子让给张延旭,那院子旁边就是一个小小花园,因为阵法的缘故,虽在寒冬,却也花草繁茂,屋子里打扫的一尘不染,特意除了地上的竹席和一张条案之外,不添任何摆设。
张延旭看了一看,道:“不错,这地方轻省得很。我先睡一觉。”说着走了进去,道:“三更时分,你来我这里一趟。”
程钧见他关了门,自己也转回屋,露出一丝冷笑,道:“这孙子真难伺候。”
不管怎么样,一切按计划进行。之后的事情也就简单了。为了程钧的目的,张延旭就是再难伺候,也要让他舒舒服服的过上几日。
张延旭这个人,是程钧除了“骨魔空忍”之外,第二个见到的前世的“大人物”。
虽然说张延旭,也就是后来的张清麓在修道界革新方面,没有骨魔那般影响重大,但他在修道界历史进程中也有重要的一笔,名声烜赫一时。
他一生有两件重要的事情,每一件都将历史的车轮往前推了一格。可以说,道门的第一次大乱,就是由这位老先生一手制造的。而程钧想要的,就是搭上马上就要来的第一件大事的顺风车。
不过比起空忍这个现在还名不见经传的小和尚来说,张延旭别看打扮的不算出奇,但现在就已经是一方人物了,而且马上就会登上更大的舞台。程钧现在即使混入了道门之中,身份和他也判若云泥,在程钧原本的计划中,他是很难与这个人有什么直接的纠葛的,所求的不过是在外围混入,逐步深入以达到最后能分一杯羹的目的。
然而上天把这个人送到自己面前,程钧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理由要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哪怕是赌一把,赌上这两年的辛苦经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要一步步将张延旭引入彀中,即使再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也并不容易,因为他实在是一个很聪明的人,即使他现在还年轻,见识阅历也远远没有打到后来的巅峰,但他还是一个棘手的人物,尤其是胆子很大,爱弄奇谋。算计他确实是一件走钢丝一样危险的事情。
说是算计,程钧现在还真没想把他怎么样,尤其是现在,这个人最好半点事情都不要出,顺顺当当的去完成搅乱天下这一重要使命就最好。程钧想要的不过是给他留下一个有力的印象,以便将来进一步的行事。
机会就在眼前,当张延旭说出鹤羽观和鸣升老道的时候,程钧就已经判断出来了,这是一个绝好的机会。也许张延旭没有发觉自己给程钧透露了什么信息,最多只是让程钧知道了他来自道宫,但那是因为他并不知道程钧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这位可是道宫中的上层人物,以他的身份,就算是来自道宫,怎么可能会一张口就叫出来区区一个连守观都不是的子孙观观主的名字?
只有一个原因,他事先调查过了,那么很容易就能推断出来——他要在附近办一件大事,要地面上的子孙观配合,因此事先收集过资料。
至于办什么大事,反正不是不可告人乃至于要杀人灭口的私事,不然他根本不会轻易地招惹子孙观的人,更不必说特意去查子孙观的观主了。
能参与张延旭的行动,当然是好机会。若要单纯混个脸熟,程钧只要接替鸣升道人以鹤羽观的身份配合张延旭行动就可以了,然而那就够了么?张延旭要的最多不过是一个接应的地方,就算是再圆满的完成任务,又能在他脑子里留下什么印象?
要抓住这个机会,就要更进一步,上上之策,是让张延旭主动更进一步。
这一点也不难,张延旭和程钧这样从底层上去的散修不同,他是天生的上位者,所以他有很多成大事的上位者同样的爱好——爱才癖。程钧爱才若是一分,这位先生就是十足十的一百分。
要让张延旭认识到程钧的才能,那非常容易,程钧本人本来就才华横溢,受到赏识并不为难。但是要不刻意的表现出来,还要同时让他相信自己是可以信任的,那就要动上一分脑筋。对于张延旭这样的人来说,机会只有一次,若不能在一开始就给他“可信”这个强烈的印象,只要让他生了半分疑虑,往后想要逆转,甚至打入他亲近的圈子里就要费太多的周折。
几乎在一瞬间,程钧就已经写下了整个的剧本,剧本的立足点就是张延旭另外一个特点。
绝对的自信。
程钧本人也是一个自信到极点的人,这和他天生的傲气是分不开的,张延旭和程钧在这一点上是很相似的。不过在程钧看来,张延旭要比他更加极端,或许这就是从小居于上位养成的习惯,要把一切都掌握在手中。
以后他就是死在这一点上的。
若不是张延旭因此横死,而且死的还很难看,程钧也不会对他这个性格印象如此深,做出这么有针对性的计划了。凭借自家的经验,程钧很明白的就找到了他的突破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