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没有想到,苏蕙兰成了除了齐家人之外,第一个大致猜出了来龙去脉的人。就在张中翔和慕白术把我们知道的细节和盘托出之后,她才惊觉齐家父子到底计划了什么。
但她什么都没说,听完他们的话之后,她很抱歉地表示,齐家的女人不过问外事,比起他们,她知道的并不多。随后,她还告诉他们一个消息,明天齐羽仪就要回来了。
慕白术和张中翔深受打击,一番忙碌,什么都没打探到不说,齐羽仪回来,汤医生这条路又断了。即便是苏蕙兰再三保证她还会继续帮他们想办法,他们还是陷入绝望。
当天夜里,下了整整一天一夜的雪终于在傍晚停了,庭院里白茫茫的一片,在霁朗的月色下泛着银光。
雪停了之后更冷了,尤其是入夜之后。落苏院的守卫朝手心里呵了口气,却发现,连嘴里呵出的气都是冷的。
齐羽仪不放心把钥匙交给太多人,所以只派了他们两个守卫,到吃饭睡觉的时候,两个人就会轮班去。好在这是齐府里,齐羽仪态度强硬,府里人都很识趣地避开这里,所以除了汤医生一天三次来打针,并没有什么事,两个人虽然累一点,还能勉强应付。
等明天二少回来就好了,守卫又裹了裹棉大衣。虽说两个人站岗的时候也不能说话聊天,但有个人在旁边感觉总不一样。
唉,一个人在风雪夜里守夜的滋味真不好受啊。
守卫无人地叹了口气,却听到不远处传来窸窣的响动。
他立刻警觉起来,朝响动处看去。径边写出的花枝动了几下,转出一双玉足,踩在雪地上,留下一串脚印。
“二少奶奶。”守卫认出来人,立刻立正行礼。
苏蕙兰一直看着脚下,天黑雪滑,她手里还拿着东西。一直走到守卫门口,她才抬头看了守卫一眼,笑了。
“辛苦了。”苏蕙兰说。
“不辛苦。”守卫大声回答,他一眼看见苏蕙兰手里端着酒盅,应该是刚热过的,暖气伴着酒香从盅口氤散开来。他有些为难地看看苏蕙兰,“少奶奶,少爷吩咐过谁都不许进去。”
“我不进去啊,”苏蕙兰似乎有些奇怪,再看到守卫落在酒盅上的视线,笑了,“这是给你的。”
“化雪的时候最冷了,你们一站就是一夜,喝点暖暖身子吧。”苏蕙兰边说边抬了抬手。
“不不,”守卫连连摆手拒绝,“我们执勤的时候不能喝酒。”
“又不是…”苏蕙兰想说什么,又忍下去,想了一会儿,把酒搁到一边的石墩上,“不为难你。我就放这儿,要是夜里冷得受不了…”
说到这里,苏蕙兰轻叹一口气,看了眼守卫,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苏蕙兰拿来的是好酒,虽然远远放着,香气却止不住的往人鼻子里钻。又是热过的,放在石墩上,周围的雪很快被融化了,空出一个圈,环绕着孤孤单单的酒盅,有些暴殄天物的感觉。
守卫的视线忍不住朝酒盅那里瞟,最终还是没忍住,过去拿了起来。
酒盅还是暖的,指尖触及竟有几分刺痛感。我只喝一口暖暖,他这么想着,喝了第一口。香醇的暖流沿着食道滑落胃里,让人从内而外地热起来。雪夜中的美酒,谁能克制只喝一口。苏蕙兰拿来的酒盅不小,可三两口,不小的酒盅就见底了。
好酒不是只好在味道上,守卫喝了没一会儿,整个人都热起来。他站回原位继续值守,不一会儿,酒劲上来,人有些晕,他强撑了一会儿,最后还是靠到了门框上借个力。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就更不知道,在他睡过去以后,有个人影走出来,从他身上摸走钥匙,走进了院中。
“玉灏?”
苏蕙兰打开房门就看见坐在窗前的冯京墨,有些意外,她以为冯京墨已经睡了,没想到他还醒着。
其实冯京墨并不总是浑浑噩噩的,打完针后他有大段清醒的时光。但清醒着的时候太痛苦,所以让总是想方设法让自己陷入混沌。
可昨天慕白术的到来改变了一切,虽然他赶走了他,却再也无法让自己钻回茧中。他用冠冕堂皇的理由赶走慕白术,好像一切都是他的错。但他自己很清楚,是他没脸见阿白,没脸再和阿白在一起。
慕白术走后,他一夜都没有睡着,今夜也是,他抱膝坐在窗前,打算和昨天一样熬过又一个难熬的夜晚。他没想到,他会等来一个人,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苏蕙兰怔了一下,随后立刻反手掩上门。冯京墨只穿了单衣,他坐的地方又对着门,夜风刮进来,苏蕙兰明显看见他打了个寒噤。
冯京墨虽然有些惊讶苏蕙兰会来,但也并没有什么表示。他看了一眼苏蕙兰,又回过去看着悬挂中天的皓月出神。
苏蕙兰不以为忤,她走到火盆子边,看着稍稍熄弱的火苗又旺起来,才慢慢坐到冯京墨身边。
“不奇怪我怎么进来的吗?”她笑着问。
冯京墨并没有反应。
“你应该知道子鸿不许任何人进来吧,包括我。”苏蕙兰接着说,“我把守卫药晕了。”
冯京墨有些意外,看了苏蕙兰一眼。苏蕙兰朝他慧黠地一笑,在冯京墨的印象中,苏蕙兰总是端方素雅的,从未出现过这种神情。
“所以,如果你想走的话,我可以送你出去。”苏蕙兰正色道。
冯京墨凝视她,半晌,缓缓摇了摇头。
苏蕙兰似乎早料到他会这样,她撑着左颊又问出第二个问题,“那你打算怎么样呢?一直留在这儿?被子鸿豢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