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最初的相遇,几乎没见他这样笑过。
在顾家的生日宴上,她坐在宾客里,看着他和顾政深走进宴会厅,跟人握手寒暄的时候,脸上有淡淡的笑,客套的成分居多,一转眼就消失的那种,不像现在,让她觉得是发自内心的放松。
晚上八点左右,江迟突然登门,似乎有事找郁庭川。
两个男人上楼去了书房。
宋倾城待在客厅继续看书,没有跟去打扰他们。
过一会儿,巩阿姨烧好水泡了茶。
经过客厅的时候,别墅的门从外被拉开,来的是老赵,说巩阿姨的儿子打电话找她,好像是她孙子又病了,宋倾城听了个大概,告诉巩阿姨:“您先接电话去吧,两杯茶我送上去就行。”
说着,宋倾城已经从沙发起身:“只是两杯茶,我端得动,没事儿。”
巩阿姨放了心,把手里的托盘递给她。
书房里,江迟听到敲门声,止声扭头去看,发现端茶进来的宋倾城,顾虑到对方是孕妇,立刻站起身,帮着接过来:“怎么不让巩阿姨送上来?”
“巩阿姨刚回小楼接电话去了。”
宋倾城说着,看一眼沙发上的郁庭川,唇边莞尔:“你们继续聊,我先下去看书。”
“去吧。”江迟点头。
等书房门合上,江迟转回头,看着郁庭川笑:“现在是越来越有贤内助的样子。”
郁庭川闻言,也是一笑。
江迟把一杯茶送到老友的跟前,然后拿了自己的那杯,一边埋汰:“小姑娘挺着大肚子给你端茶倒水,你也不起来迎一迎,是不是时间长了,觉得哄小姑娘挺辛苦的?”
“你已经抢着起身,我站不站起来也没差别。”
郁庭川停顿了顿,又缓声道:“她不是那种性格扭捏的人,也不喜欢我事事捧着她,刚才我要是跟着起身,她估计还会认为我太过见外。”
江迟说:“就跟在老师面前表现自己的学生一样。”
听了这个比喻,郁庭川不觉笑了笑。
两人闲谈了几句,气氛随后又回归寂静,江迟又把话题兜回正事上,意有所指的道:“当初你就不该心软,不至于惹出如今这些麻烦。”
郁庭川却说:“有些东西本就属于他。恐怕不止是他,绝大多数人都这样认为,既然如此,现在要拿回去,也是无可厚非。”
“你倒是看得开。”江迟叹息:“就算当初是他的,这些年过去,谁又还说得清楚。”
灯光下,茶杯口的水汽氤氲。
郁庭川刚好背光而坐,特别是他的眉眼,伴着茶香晦暗不明,骨节分明的手指穿过杯柄,端起茶杯,低头吹开那层浮在水上的茶叶,语气却轻描淡写:“说不说得清楚,月中旬的董事会自见分晓。”
“鸿门宴?”江迟顿时正襟危坐。
“一出戏而已。”
郁庭川说完,白瓷杯被重新搁回茶几上。
江迟像是发现了什么,突然说:“你家的小姑娘,也不是真像老顾说的一无是处,你看,这不是能帮你把烟戒了。”
郁庭川笑。
见状,江迟感慨道:“让老烟囱戒烟不容易啊,我们几个人里,就你抽烟最厉害,现在这样挺好,要不然,除了你的胃,我还得担心你的肺出问题。”
郁庭川还不算彻底戒烟,但是每天抽烟的支数确实大大减少,最开始的时候,差不多一天两包,后来和宋倾城在一起,怕她嫌自己身上烟味重,有意无意不抽烟,再后来,听她老是暗示他戒烟,他的烟瘾虽然重,却也是能不碰烟就不碰,自从宋倾城怀孕后,他在抽烟方面更是克制。
有的时候烟瘾难耐,他会下意识伸手掏烟,结果掏个空,不管是西装内袋还是西裤裤兜,哪儿都没有放烟。
嗓子实在难受,才会抽一支,扔了烟头不忘洗手去味。
戒烟,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曾经有人打过比方,这对嗜烟成瘾的男人而言,无异于阉割的痛苦。
郁庭川没有把烟一下子就戒成功,除了生意饭局上的应酬,自身确实也有部分原因,至于能这样坚持下来,源于前些日子某天提前回家,在去学校接人之前,上楼回房准备冲澡换衣服,找手机充电器的时候,在床头柜最底下的抽屉里,发现一个厚厚的记事本。
拿出来一看,发现是本精致的日记本。
郁庭川自己没写日记的习惯,所以这个日记本是谁的,不言而喻。
突然间,郁庭川觉得自己对小妻子还是了解甚少,两个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半年多,他并不知道宋倾城喜欢写日记,还每天都偷偷的在写。
打开日记本扉页,写着‘2017年至2027年’。
郁庭川往后翻了几页,终于在二月份那里看到内容,第一篇日记是在2017年2月17日,只有短短两行字:“中午他打电话回家,能感觉到他对我和宝宝的关心,比起上一次,他更加在意这个孩子,觉得很幸福,他的胃不好,想让他少喝点酒,但是也知道,应酬上少不了这些,很烦恼。”
结尾处,还画着个代表‘苦恼’的颜文字。
再往后翻一页。
宋倾城在2017年2月18日那天写道:“325块买的日记本,今天逛淘宝,发现别家只要266,感觉自己被坑了,不过也可能他们是假货:),还有,昨晚郁庭川留沈彻吃饭,沈彻说他打电话骂过郁庭川,嘤嘤,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坐在一块吃饭,感觉自己发现了什么要不得的秘密。”
那天傍晚,郁庭川坐在床畔,看完了妻子偷偷百来篇短日记。
事后回想起来,不免好笑。
已经是三十五岁的人,却像个毛头小子,偷偷翻看着别人的隐私,哪怕这些隐私里大多数是无足轻重的吐槽。
比起现实里,写这些日记时的宋倾城显得更加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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