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累了……”她只能重复这句话。
“跟我回家吧,阿筝。”陈书宇再次坚持。
陶筝忽然就生起气来。
差一点又被他的话带偏,他好像总是能将自己无视他人感受的霸道隐藏在温柔之下。
他说他不通人情,却又如此的善于利用他人弱点。
他说他会改,可他不还是看不出她此刻的疲惫吗?
不还是坚持要一切按照他预想的去发展吗?
他不尊重她此刻急需睡觉的糟糕状况,没有考虑过当下对她最好的选择,是开门进屋直接睡觉,而不是跟他跨越城市千里迢迢去他的那个家。
心猛地下沉。
她直直走向他,却不是屈服了他,而是直接无视他,将手指按在指纹锁上。
滋啦啦声响,她抬起头,“请让一让。”
“阿筝!”陈书宇语气中复又带了恳求。
“我累了,书宇,我已经说了太多遍,我累了……”她低着头,没有去看他,只语气平平的不知第几次强调。
“……”
“……”
无声对峙1分钟后,陈书宇才咬紧牙关让开路。
陶筝拉开门,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房间,然后迫不及待的关上了门。
心里发酸,但眼眶干涩,没有泪流下。
她无声的将包丢在一边,没有将大衣挂在衣架上的力气,便只是脱在地上。
一路脱,一路到床边,她软趴趴倒在床上,在黑暗中拱拱拽拽的钻进被子,裹紧自己。
面前忽有亮光,她才发现自己还攥着手机。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出一行字,她心原本一紧,怕仍是陈书宇的恳求或者指责,却只读到【陶老师,到家了吗?】
她眨了眨眼,轻微动动手指,解锁手机后点进去。
是李沐阳的问询。
【已经睡了吗?】
青年显然很纠结,想要知道她到底有没有安全到家,又怕她是太累直接睡了,会打扰她。
陶筝苦涩的五官终于略微舒展,迟缓的编辑:【到了】
既没有力气多做交代,也没有心情多关心他一分。
青年却并不在意她回复的敷衍,认真编辑了个快乐的表情,秒回:【晚安,好梦~】
陶筝没有回复,任屏幕自己熄灭,倦倦的闭上眼,慢慢入睡。
陈书宇是否还在门外,接下来会如何做,包括其他任何人如何,她都没有力气去关心了。
她要自私的睡觉。
什么都不管。
第40章一抹光
毫无经验的初恋是迷人的。
它承载了李沐阳对爱情所有的憧憬,一旦启动,积攒多年的冲动都会化成力量,灌注全身。
涌动涌动,总要找到发泄口喷薄。
凌晨打车路过公司门口的时候,李沐阳本来已经很累很累了。
可在自家小区门口下车,仰头看到银杏叶扑朔朔落,他被大自然静悄悄的悠然美到,拢了一怀银杏叶,又跑回公司。
硬纸卷成卷,胶带固定,再用eve的剪刀把底剪平。
然后将银杏叶从小到大,从上到下,一圈一圈粘在硬纸卷上,于是逐渐成为一棵金色银杏叶做成的圣诞树。
完工时,太阳初升,熹微的光透进办公室。
他居然一点不困。
捧着银杏圣诞树,他悄悄走进陶筝办公室,将它放在了她电脑边,希望她看到的时候,会感受到这份自然之美,和她被人喜欢着的这份善意。
他又将自己挑出来的最美的一片银杏叶,端端正正的放在她合上的笔记本电脑上。
叶片挡住logo,很漂亮。
李沐阳走到她办公室门口,回头望一眼,被朦胧朝阳照射着的她的办公室,有种神圣的美。
他于是掏出手机,选好构图,认认真真拍下一张照片。
蹑手蹑脚拐回自己座位,他才敢大口呼吸。
捧起之前由陶筝送来的保温杯,一口气猛灌,喉咙润了,但亢奋情绪仍未被稀释。
他在桌边往复踱步,恨不得一直在办公室熬到她来公司,亲眼看看她发现小圣诞树时的反应。
但他又努力压下这躁动,耳根滚烫的热度随着他长呼长吸得到缓解。
心里忽然又害怕看到她发现圣诞树的样子,万一她没有特别开心,他该多失望。
他又捧起保温杯,奈何里面已经干涸。
于是又快步走到饮水机前,咕咚咕咚的灌满,再仰头咕咚咕咚的喝。
期待化作紧张,可唇角居然还是翘着。
他挠挠短发,发现额际潮潮的,刘海都被打湿。
随手捡起桌上剪裁剩下的硬纸片,他对着发际线呼扇两下。
平复半晌,这才独自傻笑起来。
这是属于暗恋的快乐,因为默默付出,因为幻想对方因此觉得愉悦,就幸福无比的快乐。
自己像个小学生,莫不是个傻子吧。
匆匆整理好桌面,剪刀和胶带放还eve桌上,剩下的银杏叶他统统捧回怀里,要毁尸灭迹,不能留在办公室里。
可这一捧金灿灿的,在阳光照射下多美。他又突发奇想,拐回陶筝办公室,整理了下她桌面,将小圣诞树放在空处,银杏叶堆在它身周。
金灿灿一团,美不胜收。
李沐阳如孩童般灿烂的笑,对自己的作品无比满意。
这才心满意足,踏着轻快步伐,背回自己的包,裹着军大衣逃离现场。
结果在走廊碰到戴乐乐。
“你怎么在办公室?”她惊诧,探头往荣筝工作室里看,里面熄了灯,只有白蒙蒙的日光,空无一人。
他连妆都没卸,又跑回来加班?
李沐阳一时梗住,大脑一片空白,心砰砰砰乱跳,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包。
缓和几息,才回神道:“回来取个东西。”
“才下工啊?”戴乐乐看了眼时间,都早上七点多了,“今天只有傍晚一场戏,回去好好睡一觉吧。”
她疲惫的打了个呵欠。
李沐阳忙应声,随口寒暄两句,便道一句拜拜,匆匆离开。
戴乐乐看着青年背影,莫名觉得他像是逃走的。
而且,他遇到什么好事儿了吗?
明明拍大夜戏肯定累的要死,他干嘛一直满脸的笑,收都收不住的开心?
……
……
陶筝一觉睡的昏天黑地,醒来时已是12点半。
手机屏幕正亮着,是周司令的电话。
她一激灵,忙接起来,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声音哑的像病了。
周司令愣了一下,先询问她身体状况,才说正事儿。
他要出差去北京,发行那边要见平台的人,但是对于内容还想请陶筝亲自去介绍。
明天出发,呆3天,陶筝应下来,挂断电话后忽然有些恍惚,刚才周司令说是谁陪她一起去北京来着?
除了发行的人还有个……
挠挠脑袋,是李沐阳吗?
让平台买剧的人见见已经定下来的主演?
头痛欲裂,又栽回床上。
陶筝披头散发,嘴唇上还有昨天的口红。
只懒散了一会儿,就咬着牙从床上爬起来去洗澡。
成年人的世界,闲时可以迷茫的不知道自己在干啥。忙起来又能仿佛全世界的麻烦事儿都等着她一个人去解决。
她既没办法全心只处理工作上的事,也不能专注于思考婚姻和未来的路。想细细的拆分自己的时间和精力,去处理每一件事,去关注每一个人的情绪。可人的精力有限,常常不是你去安排自己的生活,而是各种大小事在推着你往前走。
陶筝感到了责任和压力的沉重,但也只能肩负着。想要尽快甩脱其中一件,但陈书宇显然也并不准备放过她。
洗漱打扮一番,她立即出门,开车直奔公司,根本无暇看一看沿路黄了的银杏,或开始扑朔朔落叶子的梧桐。
直到踏进自己独立办公室的一瞬,她情绪所处的密不透风的暗室,终于射进一束光。
活跃又温暖,灿烂又热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