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态上茫然和彷徨。
离婚,之后呢?
允许自己软弱的在被窝里躲了20分钟,她又利落爬起来,整装出发去公司。
工作室里虽然还弥漫着些鲜辣香味,但昨天晚上欢庆的狼藉已经被阿姨收拾回原样。
进门后,她下意识往李沐阳方向看,那里居然空着。
“李沐阳呢?”她挑眉,一向工作积极性最高的男孩子居然会不在?
“陶老师,他昨天请过假了,前几天戴总监帮他接了个在上海拍摄的男配角的戏,三天假拍完剧内所有戏份,要周四才回公司呢。”eve探头解释道。
“……”陶筝应了一声,这才想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儿。
她不太习惯的往李沐阳那个临时工位看一眼,讪笑一声,才踏步进自己的独立办公室。
……
……
这一天清晨的陈书宇,难得在床上放空了好一会儿才爬起来,这对他来说是前所未有的,他明明是个一睁眼就能立即恢复精神,穿衣洗漱开始新一天的人。
走出主卧后,他在侧卧门口站了好一会儿,里面很静。
他强忍着敲门走进去的冲动,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想进去。
进去干什么呢?说什么呢?
好像也没什么事做,但他想看看她……
这样没有明确目的的想法,对他来说是一种消耗,他一向的习惯是完全的抛开这些无意义的情绪。
可今天就是有些无法理性和冷静。
这一天在出门上班前,他浪费了比往常多一倍的时间。
走进办公室时,连公司前台都多看了他几眼——
在这个时间点进公司,对陈总来说是很例外的。
他一向都来的很早。
一整天的工作,他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好似什么都没想,却总是难以专心。
他时不时看看手机,没有陶筝的短信,更没有电话。
到中午时,他才发现,自己居然在期待她打来与他争吵。
总好过这样的安静,让他心里七上八下的煎熬。
拒绝了同事一块儿吃日料的邀约,他在办公室里点了个简餐外卖,饭后静静坐在电脑椅上,面对着窗外,陷入沉思。
直到有人敲门,他才发现,自己这一坐,居然就是一个多小时。
站起身,他伸展了下僵硬的肢体,拿上助理打印好的文件,去赴一个明明很重要,却令现在的他提不起精神的会议。
直到坐到会议室里,四周灯被关上,投影亮起,他才忽然想到。
为什么自己会这样失魂落魄?
因为一点点构建起来的,最适合自己的,已经习惯的生活,就要被倾覆了。
他不是个很会回忆的人,过去的事,开心的也好,不开心的也好,总结出经验教训之类的可用之术后,他就会忘记。
可坐在会议室里,他忽然开始努力的、努力的回忆。
这5年,对陶筝来说,真有那么糟糕吗?
会议结束时,他站起身就往外走。
办公室里的其他人直到他离开,才敢大喘气。
今天财务部陈总的气场太吓人了,一直寒着面孔一言不发。
每个人都怀疑是不是自己汇报的内容有问题,忐忑情绪爆发在整个会议室。
陈书宇离开1号会议室往外走时,发现2号和3号会议室之间的隔板被折叠,两个会议室合并成了一个大空间,里面正有一群员工在听一个受邀来宣讲的老师传道授业。
“……我们都知道,研究表明,女性满意度才是衡量一段婚姻是否能维系的最重要指标……”做宣讲的老师声音很温和,一字一顿的讲述方式使这段话非常完整的传入陈书宇耳中。
只迟疑十几秒,他双脚便在大会议室门口生了根。
他以为他的婚姻是完美的,但现在看来不是。
他想搞清楚为什么。
“……专家教授库罗斯曾提出,你要是仅一两天忽略伴侣的消极情绪,可能没什么。但婚姻中两个人几乎要每天相对,这样的事多了,一天两天,一年两年,就会使婚姻出问题。
“错过了给对方提出情感上,或其他方面的支援。又没有共同消化掉对方产生的失望等情绪,积累到对方忍耐的极限,感情就可能破裂。
“在婚姻关系里,人必须有共情能力,有同情心。
“你得给与对方更多的关注,认真倾听,真诚关怀,多通过交谈来了解对方,才能产出正向互动。
“不然就可能日益疏远。”
“……”陈书宇皱起眉,忽然有种被人戳了肺管子般的憋闷感。
“……当然,付出和收获往往是对等的,如果你不愿意付出这个努力,也不愿意担失败的风险,当然可以选择单身,这样自得其乐没什么不好。
“我们在这里谈的,当然是一旦你选择了去争取婚姻幸福,那你就必须注意的,关于沟通的重要性……”
“婚姻是最少人数的集体社团关系,但也是最难处理的一种关系。”
宣讲老师的声音不断传出,陈书宇眉头越皱越紧。
坐在门口的此次分享活动发起部门的同事瞧见他,立即拉了把椅子给他坐。
陈书宇没有推辞,坐下后他双眼始终盯着老师的ppt,听课的认真程度甚至远超在场的女性同事们。
半个多小时后,分享会结束,男性们羞于当众聊自己的感情问题,纷纷离场。
只有部分女性留下来,围着老师咨询自己婚姻问题的解决方式。
行政部门开始收拾会议室,转头就瞧见财务部的老大仍坐在远处一动不动,显得与这空间格格不入。
陈书宇并不那么在意他人对自己的看法,只要他觉得是对的事,他就会坦坦荡荡的去做。
当围着老师的人都散去,他才起身走到那位老师面前,礼貌的提出请求。
10分钟后,这位研究婚姻十几年的教授坐在陈书宇大办公室里,饮着热茶,听对面的陈书宇谈及自己的婚姻。
“她是从来不跟你倾诉吗?
“不向你提出自己的诉求,总是突如其来的发脾气,你搞不清楚她为什么发火。
“经常有这样的状况吗?”女教授问。
陈书宇认真回想,眉头紧锁,出色的五官因着这个神情而显出些斯文又忧郁的气质。
“不是这样的。陶筝并不是这样的人,她有不开心的事,都会清晰表明原由。”他说。
“是她对你的反应不满意,对吗?”
“……应该是的。”他点头。
“能举个例子吗?”
“……”陈书宇舔了舔嘴唇,下意识以指节顶了下眼镜,才开口:“她说她被前司告竞业时,第一个想到向我祈求安慰和支撑,但我没能提供这些,她在下班后独自一人在小区外绕圈……哭……”
“……”女教授皱起眉,“你是怎么做的?”
“建议找律师应诉,我是这样想的,也这样对她说……之后就觉得这个事情已经处理了,没再提起过。”
“……”女教授忍住叹气冲动,让自己尽量保持专业的态度。
她仔细打量陈书宇,发现坐在对面的男人讲这段话时,仍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她做社会学研究,见过太多人了,很清楚这样对自己的问题不以为意的人,是不会改变的。
只有这个人觉得自己做错了,才会反思,才会痛苦,才会因此而努力去更正。
但陈书宇不会。
当一个人觉得自己做的对时,他是没有内驱力去做思考和改变的,也不会有从内而外的痛苦。
妻子带来的外部施压,并不足以让一个人自我修正。
她开口问他:
“平时她工作做的好,或者在家里取得一些小进步、小成就时,你会夸赞她吗?”
“……”陈书宇认真思考,却想不出一个这样的例子。
他不仅想不出自己夸她的事,甚至想不出陶筝平时做了哪些称得上‘进步’‘成就’的事。
“当她露出疲惫神情时,你会拥抱她吗?”
“……”
“当她不开心的时候,你会做一些事哄她开心,或者让她感受到你的关注和善意吗?”
“……”
“当她开心时,你会停下手头的事,听她分享,做出跟她一样开心的样子,与她同步喜乐吗?”
“……”
“你会鼓励她跟你一起做饭,或者主动提出与她做一件看似没有什么意义,却很有趣的事吗?比如一起玩同一款游戏,一起学习下围棋,一起研究烹饪?”
“……”
“偶尔准备惊喜,非节假日或纪念日送她礼物?”
“……”
“不为生孩子,单纯的为了性去爱抚她,因为爱而亲吻她,表达对她的女性魅力的认同,让她知道对你来说她仍充满魅力?”
“……”
“……”
“……”
“陈先生,如果我列举的这些事,你一项都没有做,那其实不需要去考虑最近发生的关于她被前司告这件事引发的冲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