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我離君天涯,君隔我海角。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化蝶去尋花,夜夜棲芳草。
之一〈清歌〉
初遇他時,他哼著一首歌,
歌裡有著屬於他年少的輕狂。
「婉夫人,您這回又拿了這麼多畫絹來,這、怎麼好意思……」少婦腆著顏,將方才甫擱在桌案上的竹籃微微朝立在桌案另一端的女子那側推了過去。
「梅姐,我與桃兒常來叨擾,跟您借用浴間,是我臉皮忒厚了,但怎麼也不能白佔妳便宜的。」方婉索性提起竹籃,攤開梅姐手掌塞了過去。「我知道你一直想讓小虎上私塾的,賣了這些,多少可以補貼一些,橫豎我日裡待在畫舫上也無聊得緊,畫畫絲絹正好給我解悶。」
「上回賣掉的那些,已經夠我們母子倆安然生活好一陣了……」
「可是上私塾,還不夠的,是吧?」方婉拍了拍她的肩,要她寬心,卻見她仍腆著臉,乾脆連推辭的機會也不給她,直接捧起另一個竹籃,往後門走去,「我先沐浴去了,妳好好思量罷。」
浴間裡,她將自己浸入了浴桶,因水才燒好不久,熱氣蒸騰,貼附上她臉頰的肌膚,細細密密地熨著,浸在熱水中,全身彷彿得到了一種舒快的鬆懈,著實暢意。
每回在這浴間裡沐浴放鬆的時刻,大抵就是她人生最快意的時候。
她慵懶地將頭歪靠在浴桶邊緣,視線自然地望穿頂上通風的開口,瞥見雲霞斜抹、天際漸昏,暮色過後,又將迎來一日的終結。
時間的流逝之於方婉,已是一件太稀鬆平常之事,激不起心裡任何一分傷春悲秋的漣漪,橫豎此後人生,大抵便是如此了。朝朝暮暮,跟著那一人,漂泊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