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人快疯了。
阿巴尔认为不如先激发矛盾,挨一顿打,换取松懈。入夜前他找借口激怒了副首领,暴躁的怪力霍森,他嘲讽他,把金子丢到他脸上,打得他鲜血直流,对方咆哮着冲到他面前。
“我看你的人是已经忘了你!”他咆哮着:“别以为你在这里还是个人物!”
他扬起鞭子劈头盖脸抽来,阿巴尔低头忍耐。他突然听到歇斯底里的叫喊,火光照出一头走到他们中间的骆驼。它缓慢反刍着食物,安然垂下头,脖子上的铃铛响了一声。
它身上坐着个死人。
一片死寂,有一个在他们身后颤抖地说:“那不是……我们的骆驼。”
只有头驼才挂铃铛,铃声会指引其余骆驼前进。他们的头驼还好好地在旁边拴着,这头哪来的?十一双眼睛看着僵硬的老人从骆驼上滑下来,皮囊滚落在黄沙里,随之散落的血光。有人发疯地喊:“宝石!”
红宝石滚在银币中,鲜血一样的红。是阿巴尔曾买下,又因此遭灾的那颗。身后随之传来脚步,越走越近,像死神前来索命。头驼脖子上的铃铛响了起来,引得众人看向门外。盘旋的黑沙中缓缓走出一名牵着骆驼的蒙面人。
阿巴尔微喘着气看着来人,他弯了弯眼睛呵了声,咧开胡子拉碴的嘴,又立刻低下头免得被人瞧见。他开始挣手腕上的皮绳,它还差一点。他知道反击逃脱的机会来了。
只有对面的人遥遥往他看了一眼。姜媛说:“我如约带赎金来了。”好似真的这样敬业,站在这里只为了拿钱赎回总督。她面巾下的视线一个个掠过这群紧绷的人。看起来不像带钱来的,倒像一个来索命的冤魂。“放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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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觉得我写的一点也不惊悚嘛
第38章番外·出埃及记(三)
姜媛一路追,一路开始觉得不对劲。作为常年出门的商贾,她也不可避免地和强盗打过不少交道。她觉得这事很有些蹊跷,只是说不出在哪里。
他们追上了死人,它血肉模糊地干透在沙子里,胸膛插着匕首,手里满是金银。这不是他们路上看到的第一个死人,也不是捡到的第一笔财富。现在它们看着更加不吉利了,金子沿着没有被完全淹没的足迹蜿蜒而去,像指路的冥器。老向导甚至发起抖来,不敢直视。他咒骂着:“魔鬼!魔鬼!”他发着抖,将他偷偷藏起的那些金子发疯地丢出来,仿佛烫手的火炭。东西滚落在沙子里,四周没有一点声气。
整座大漠,仿佛只有他和姜媛两个人,还有永远追不上的这片足迹。这是绝对不正常的,这种诡异甚至让老向导不大愿意再往前走。他试图说服姜媛回头,姜媛只有再继续给他钱。但银子是会花完的,到他们终于追上一座城市,从地平线上远远看到黄色的石城的顶后,他的脸终于白了。
“鬼城……”他喃喃地说:“鬼城,魔鬼的信徒!魔鬼的诅咒!”
姜媛回头看着他,他绝望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痛哭流涕。“我们都逃不了啦!”他眼泪都哭干了,花白的头发在沟壑深深的皮肤上被汗和沙子粘着,格外狼狈凄惨。
姜媛问了他鬼城是什么,他说那是来自沙漠深处的被诅咒的城市,没有人能在这里活下来。去这里的人都是魔鬼的信徒,很明显,他们一路都跟着魔鬼。
他一边哭一边说,言语间大有咒骂自己当初贪钱接下这笔生意的悔意。看样子是放弃了,不再像之前那样闹着要走。无论怎样,不闹腾就是好事,因此姜媛松懈下来,准备再向前确认一下绑匪的行踪,就依照约定让他留在原地。岂料她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被烈阳烤得全身大汗地睁开眼睛,来不及打量周围,只有扑到骆驼边上的意识,飞快地找着水囊。
有水也不能多喝,她头痛欲裂,眼前直冒金花,是被晒脱水了。喝得太快只会加重中暑。行囊里还有点盐石和糖,她放在嘴里慢慢舔着,忍着那股冲动小心地啜水。这里是石头下,阴影还没离开,滚烫的阴影中只有一头坐着反刍的老骆驼。她扫视周围,空无一物,身边的钱袋不见了。——老向导给她下了药,偷了她的钱跑了。
姜媛捏着鼻梁,骂了一声脏话。
她能发的怒也就这么多了,自救要紧。阴影会随着太阳方位消失,而且她还需要水。她盖上头巾,冒着浑身大汗和滚烫的沙子,拽着不情不愿的骆驼,往前继续找到一处树荫。那儿割下树干能渗出些职业,晚上也能集水。幸而干粮还有一点,姜媛没火也没饿死。只是不知道下的是什么药,水不够也代谢不出去,到第二天她还是有些头晕眼花。
她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需要找到下一处水源,找到食物,她要尽快进入鬼城。她勉强骑上骆驼,裹着头巾,摇摇晃晃地继续出发。
诡异的事发生在半途。当姜媛即将踏入鬼城时,她听到身后传来的铃铛声。地上的黑沙突起,盘旋着遮挡视线。她以为是沙暴将起,侧头去看,随即撞上视线的是从黑沙中穿来的安然的头驼,带着僵硬的老向导——他的衣襟敞开着,皮肉萎缩的前胸鲜血淋漓。死人睁着眼睛从姜媛面前缓缓走过。“叮铃铃”,铃铛响起,像送葬的队伍。
头驼就是带骆驼的,她身下的骆驼顿时跟着小跑起来,姜媛拉都拉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