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的毛色,胸口、爪子都是白的,尾巴是黑的,有点儿瘦,骨头清晰可见,单眼皮,鼻头一点也不粉嫩,还有颗不是位置的媒婆痣。
丑猫。
丑的一模一样。
只是它以往在柏生的记忆里长久都是虚弱的样子、生病的样子,最后没办法只能安乐死时依赖温柔的眼神,柏生骤然发觉自己已经很久没能想起过它鲜活的模样了。
那猫咪原本一副大爷样地躺在角落里,见到柏生,眨了眨眼,然后缓慢地伸出爪子来,摸了摸面前的玻璃罩。
“呼。”看一人一猫第一印象都不错,闻鹤很有些紧张地解释道:“我下午帮它洗澡,打了疫苗,好累。”
喉头梗着,柏生努力让自己的语调和表情都维持平常,“你从哪里找到它的?”
“原本你说的时候,我让人去找,但一直都没有找到。”闻鹤也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中午准备出发时,在路边看到了它正在翻垃圾堆,我想,它应该就是你喜欢的猫。”
柏生:“抓了很久?”
“嗯。”闻鹤一本正经地又开始叙述他的烂大纲,“一开始它怕生,不让人近身,我差点被抓花脸。后来我拿着猫条说,‘不是我想养你,是柏生想养你’——它才肯过来。吃了三根之后,才勉为其难让我握握手。”
柏生噗一声笑了:“比起‘柏生’,明明更像是猫条的缘故吧。”
“不是。”闻鹤坚持,“是因为它也喜欢你。”
柏生:“真的?”
闻鹤:“真的。”
丑猫大爷在里头狂叫:“喵!”
闻鹤洞察了它的心思似的,把猫包打开,这丑猫瞪着双凌厉的小眼儿,丝毫不搭理闻鹤,一步三扭,直奔柏生去了。
柏生伸手,它矜持地把脑袋靠了上去,然后一个标准侧翻。
意思是要摸。
柏生注视着它,闻鹤注视着柏生,亭子里长久的沉静了,只有小壶子咕噜咕噜的煮水声,和窗外下雪的细微声音。
“你知道吗,”柏生心乱如麻,突然道:“我本来想好了,明天的许愿条,就写希望能再次碰见我的猫。我……”
说到一半,喉咙却哽住了。
希望它身体康健。希望它能长寿。最好早就被人领养走了,成为一只幸福的小猫,而不是在外面风餐露宿。但他想想也不知道不可能。
这世界太过渺茫,是要多竭力才能抓住这点细弱的缘分?
猫咪蹭蹭他的下巴:“呜。”
闻鹤静静地看着他,什么都没有说。
“谢谢你。”柏生努力平复完心情,抱着猫,抬眼对他道:“我今天晚上真的很开心……”
闻鹤突然道:“不是最后一个。”
柏生一愣:“不是最后一个什么?”
闻鹤:“不是最后一个礼物。”
话音刚落,“噼啪”一声,烟火在寂静雪夜中骤然绽放,映着皑皑雪景,五光十色,流星般划过漆夜,无比鲜明。
……是烟花。
柏生猛地转头,注视着闻鹤。
闻鹤对上他的视线,只道:“你说过很喜欢烟花。”
柏生:“我可能只是随便说的。”
闻鹤没想到这个回答,一顿,才道:“……没关系。也很好看。”
他平静表面下的手指微不可见地蜷了蜷,是很难令人发觉的紧张。
柏生看着闻鹤。
面前人的神情是毫无隐藏的赤诚和毫不掩饰的专注,他似乎从未畏惧过展示他的真心,也似乎从未凭借这真心试图从柏生身上索取回一些什么。
你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在心里。
笨嘴拙舌也好,不知变通也罢,只要我能陪着你就好了,只要你能让我待在你身边。
不是祝、也不是希望——
我要你的愿望,全部都实现。
这样的真心在如今太过可贵,好像唾手可得,也好像能轻轻一挥就全部打碎。
可谁会选择去打碎它呢?
至少柏生不会。
这个短暂却漫长的瞬间,灿烂的烟火光影在二人面上交相映着,这熟悉的场景,柏生突然觉得一直以来堵塞着喉头的那团乱麻被理了顺,他望着闻鹤温柔的眼,清晰地察觉到。
……自己一直游离的心,似乎终于和这个世界建立起了联系。
闻鹤还在耐心等柏生评价烟花好不好看,然后把人送回酒店门口时,突然听到柏生说。
柏生:“我其实挺坏的。没你想的那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