炑琰去了历了一次劫,倒像是将先前在天庭的记忆都给历没了,再次见到他与妖王之子会晤,两人竟有些相顾无言的味道,也不知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雪夙看他时的目光倒没多大多大变动,千言万语皆在眼波之中流转,迟钝的三太子与他相识一百多年,却看不出其中的玄机。
自己的事情还未解决,何必多事去解他们的烦愁。
被押解回天庭时,人间已掌起万家灯火,它们在雪地里闪动明灭。大雪遮盖住皇子屏即兴而来败兴而归的踪迹,他临走前的最后一晤,在渭陵城记忆里徒增了四百年的沧桑,可它如今却依旧纯净的似什么也没发生过。
犹记得洛河城里那位说书先生说过的一句话:一个说书的人,若是将自己的故事也说进去,那么掉泪的便不是看官了。
第28章第二十八章
在天庭当差的这些年虽说过得散漫敷衍,却也没出什么大的差错,只因我时刻秉承着父亲叶正伦的那句醒世警言——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今日以戴罪之身站在玉帝面前,眼前的光景与我初到天庭时极为相似,看好我的替我求请,不看好我的则借机大吐当年未吐尽的忧虑,颇有些亡羊补牢的味道。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为了救穆央我生祭了八十一人,理所应当要受罚,可天庭为魔澈残害了三十万生灵,又该叫谁来受罚?
司尘鉴被玉帝召出仙班,正同众仙家列举我的罪过。我知道他定会觉得为难,于是我朝他会心一笑,示意他不用在意只管照实说。
偷取命格石,偷阅生死册,在下界滥用仙术,生杀八十一人……被司尘鉴一列举,我才知道自己犯的错还不少。
我跪在凌霄宝殿,身后是众仙家的指指点点,平素喜当和事佬的太上老君不在仙班,与我交情最好的炑琰如今尚在人间,早不过问天界事。鸾磬倒是一反常态为我求了几句情,可是效果不大,剩下几位有些份量的与我又没多大交情,自然是负手等看结果。
至于泱濯……他恨不得我同穆央一道去了,又怎会替我求情呢?
若不是东窗事发,除生祭活人之外那些都是无关痛痒的小罪,即便是被玉帝知道了也没多大事,如此看来仙家也是注重排场的,定个罪也要弄得这么正式。
玉帝斟酌过后宣布了惩处结果,在那之后我扭头去看泱濯,发现他正向寂灭台那个方向望去。站在我这个角度,就只能看见仙界缱绻舒卷的祥云,如他眉宇间的阴翳,时而浓重时而舒散,我在想行刑那日他是否会来,那时他又会是怎样的表情?
天河的水冰冷沁骨,鸾磬送来的酒也无法为我驱逐寒冷,浸在里面的半个身子早已没了知觉。庆幸的是天河水牢四周景致不错,点点星光与五彩云光交相辉映,放眼望去,尽是斑斓的星云与无垠的银河。偶有几簇天火冲出星云,划下一道道壮阔瑰丽却又转瞬即逝的光痕,似迫不及待的要坠入凡尘。
风起涟漪,倒映在河面的簇红身影似在水中涤荡的红绸,鸾磬站在水牢外,默然无言了许久,我打破沉寂:“月老来了许久却什么也不说,可是在为岱书难过?”
拽地的发丝从未停止过生长,他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为你感到难过,因为你终要解脱了?还是认为我舍不得你?”
我将后背椅在水牢栅栏上,看见星光落满了他整张脸:“你说……除了你,还有谁会为我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