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已脱了凡骨我终究还是叶正伦的儿子,胸间暗藏的七情六欲尚在,自然就会为离别而感到哀伤,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下又是一阵酸楚,不觉间眼泪已流了下来。
这时,桥的那头走来一人,眉心描着鲜艳的花钿,端丽的容貌使得月下的彼岸花都失了颜色。
我连忙将眼角的泪渍拭去,强扯出一抹微笑拱手道:“在下叶岱书,见过孟婆。”
汤女行至我跟前,未语先笑,过后竟有些熟稔的问起:“家叔正卿可还安好?”
我愣了愣,心下不知他何故突然问起我小叔,兴许是见我一脸疑惑,她又说:“不瞒叶掌书,家叔正卿正是我一个故人。”
经她一番细说,我终于得知小叔叶正卿就是两千多年前那位孟公子的转世,对于此事我是既觉得震惊又觉得匪夷所思,不久前才刚听过汤女那一段荡气回肠爱恋,事隔几日后又得知这故事的主人公竟是我家小叔,究竟是人间太小还是阴间太小?
我看见孟婆的云鬓上别着一枝鲜艳的蜀葵,于是指了指自己的发髻道:“这也正是家叔最爱的花。”
她的脸上立时泛起一抹红晕,随即她转过身过,正对着忘川河水:“这花是前些日子泱濯去叶府采的,自然也是正卿亲自栽种,他大婚那年我不能去,故此只能央求泱濯替我去看看,据他说新娘子生得很是俊俏……”
任隐藏得再深我还是从她的话里听出了一抹怅然。
想起我那不同凡响的奇女子婶婶,我笑了笑:“与孟婆一比,她着实称不上俊俏,不过与我那呆头呆脑的小叔倒也般配。”
她不接言,只是转过身去径自往桥下走,以致于我看不见她脸上此刻的表情。我顿了顿,最后还是跟了上去。
忘川河岸的角牌楼终年都挑着红纱的灯笼,走进牌楼是一座座两至三层的楼宇,由室内透出来的烛火,照亮了精雕细刻并刷着红漆的窗棱与门房。门房顶上皆悬着两块对开的布帘,只有门房一半的长度,布帘颜色不一,或绣着花鸟鱼虫或只是单调的素布。
那些紧闭着的门房将布帘分别系在两侧,而敝开着的则将门帘打下,偶尔能看见屋内有鬼魂走动,烛火打在他们身上投不下影子来,若大意的忽视掉这一点,眼前的光景倒是与暮色中的人间没两样。
孟婆的家就在这一牌楼宇中,她在一间垂着鹅黄色布帘的门前停住脚步,扬手掀起右侧的布帘,扭头对我说:“不知叶掌书可有兴致进到寒舍小酌一杯?”
“那是再好不过的了。”
一进屋便闻见酒香,只见墙角的棚架上整齐罗列着十几只酒瓮,各自用泥封密封着。我环视了一下屋内,发现陈设过分的简单,除去放酒的棚架就只剩几张桌椅与一个香案,上面摆放着刷着红漆的神龛,正燃烧着的紫色檀香升腾起缕缕青烟,一眼也看不出供奉着的是什么人。
忽而从里间走出满头白发的婆婆来,神情依旧矍铄,她淡淡的看了我一眼,随即同女主人道:“姑娘,你回来了。”
孟婆先是点点头,接着向我比划了一个入座的手势,并问我:“我家中只备有烈酒,你可能喝得?”
我笑了笑:“烈酒清酒无非都是酒,如何又喝不得。”
婆婆会意的去了里屋,大概是备酒去了,这时孟婆与我都已坐了下来,面对着面。她信手摆弄起桌子正中央正养在瓶中的一枝蜀葵,自眼底流淌出的是我如何也揣摩不透的光彩。毫无征兆的,她开口道:“自泱濯来后,他就照着人间的样子在河岸建起了这些楼宇,先前我本是住在冥府的,只因我也曾在人世流连过几载,甚是喜欢那里的光景,于是就搬了出来,也是多亏了他,这滞留在阴间的鬼魂也能有个临时安家的地方。”
婆婆将酒拿了过来,将两只酒杯分别放在我与孟婆的面前。
清洌的酒水顺着壶嘴流入酒杯之中,我握起酒杯迫不及待的喝了一口……入口时过于辛辣,咽入肚中激荡经久不息,我皱着眉将杯盏放下,问:“这是什么酒?”
“丧魂……”
这两字配此酒倒也合适,我又为自己倒上一杯,接过她之前的话头:“原还以为阎君是个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