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诺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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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陆诺亚从小就没有爸爸,和妈妈两个人一起住在一栋稍微有些年头了的家属楼里。在这里住的大部分都是已经退了休的老人,晚上的时候,有“夕阳红舞团”之类的活动,几对上了年纪的夫妻会在楼下跳交谊舞。周末的时候,偶尔可以看到一些年轻的夫妻带着孩子们来拜访老人,带着各种各样的东西。来的人一般都是一家三口:一个男人,一个女人,一个孩子。

这是陆诺亚对家庭的第一印象。

02

“妈妈,为什么我们家里只有两个人?我为什么没有爸爸?”

妈妈似乎有些苦恼于怎么解释这个问题,想了半天,说:“因为爸爸是坏人,所以妈妈把他开除了,你知道什么是开除吗?”

年幼的陆诺亚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响亮地回答:“不知道!”

“开除,就是炒鱿鱼!”妈妈深呼吸了一口气,“就是不让他当我们诺亚的爸爸了。”

“那,爸爸是鱿鱼?”陆诺亚开始大哭:“我不要——我不要鱿鱼当我爸爸——”

03

陆诺亚没有上幼儿园。并不是上不起,很贵的、有外教的气派幼儿园妈妈没有办法送他去上,但是开在小区里的普普通通的幼儿园还是去得起的。

结果三天之后,妈妈接到了园长的电话。园长说,实在管不了这个孩子了——短短三天,陆诺亚把所有的老师弄得焦头烂额,而且同班的小朋友被他捉弄了个遍,还哄骗走了别的小朋友的早餐豆浆,还把小女生的发辫弄得歪歪扭扭的。午睡的时候也不睡觉,就瞪着双大眼睛坐在床上,谁睁眼睛就吓唬谁。大中午的,午睡的房间哭声一片——被他吓的。

04

妈妈蹲在陆诺亚面前问他为什么要调皮捣蛋,在妈妈面前的陆诺亚明显收敛了,别别扭扭地不肯说话。

“不说是吗?”妈妈循循善诱,“那你看,人家不愿意收你了,那你就只能一个人在家待着了。一个人在家,多没意思啊。”

“我不想去幼儿园。”陆诺亚说。

陆诺亚没有告诉妈妈,他听到别人说妈妈的那些话。虽然年幼的他并不能完全理解那些话的意思,但他隐约也能明白那并不是什么好听的话,至少不是夸赞,或者什么其他美好的东西。

05

楼下的邻居奶奶很瘦,主动和妈妈说要帮忙带陆诺亚,每个月给的钱只要幼儿园的四分之一。妈妈有些犹豫,毕竟她还要上班赚钱,陆诺亚一个人在家她完全不放心。就在妈妈要答应了的时候,陆诺亚突然从屋里跑出来,对客厅的奶奶喊了一声:“老巫婆!”

妈妈一边弯腰道歉,一边送走了邻居奶奶。关上门就揪了陆诺亚的耳朵:“怎么这么没有礼貌?妈妈有没有告诉过你,应该叫奶奶?”

“就是巫婆!老巫婆!”

“你这是在哪儿学的啊?”

“妈妈讲的故事,”陆诺亚说,“森林里的糖果屋里有吃小孩的老巫婆。”

06

陆诺亚开始一个人待在家,每天只有一个录音玩具熊陪着他,每天妈妈都会给他留下一段语音,陆诺亚觉得寂寞的时候就会听一听妈妈的声音。家里并不大,陆诺亚开始每天在房间里和自己躲猫猫玩。家里的每一个角落几乎都被他翻了个遍。

他在某一天突然发现了衣柜里有一个隐秘的空间。最开始他以为这里像童话里讲的一样,这是一个神秘的墙,墙后面有不一样的世界。

他找了好久,也没有找到墙后面的神秘入口。

妈妈讲的故事都是骗人的。

07

衣柜里的空间变成了陆诺亚的秘密基地。他开始经常待在衣柜里。有一天,他在那里睡着了,妈妈回家他都不知道。而妈妈以为他自己偷偷跑到外面去了,找了他很久。他从柜子里出来,等了好长时间,才等到眼睛肿成桃子的妈妈回来。

“我以为你丢了呢。”妈妈抱住陆诺亚哭:“你跑哪儿去了?最近有专杀小孩的杀人犯,你知不知道啊。吓死我了,吓死妈妈了。”

08

陆诺亚上学比同龄的孩子要早。他明显要比同一学年的孩子们要矮,于是一直坐在第一排。他的同桌是个脸圆圆的小姑娘,扎着两个羊角辫,头上总是有四个不同颜色的夹子,打扮的非常可爱。

同桌第一天,他们在桌子上画了“三八线”。陆诺亚在课桌上有点坐不住,时不时地会越过线。

“笨蛋、穷鬼、不要脸。”一越线,同桌就这么说陆诺亚。

陆诺亚不高兴了。

09

陆诺亚讨厌别人议论他,幼儿园的时候是,在小区里的时候也是。有人说他没有爸爸,他就非常不高兴。说他是穷鬼,他也不高兴。

但是没有爸爸和穷确实是真的,他从来没有见过爸爸。妈妈有一个用来记账的账本,每一分钱妈妈都算得清清楚楚。他知道是这些都是事实,所以更加不高兴。

最开始他有点不想去上学了,但是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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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没有时间管他,他知道妈妈很辛苦。

于是陆诺亚想出了一个报复方式。同桌有个好朋友,好朋友有一支特别好看的自动铅笔,买不到的那种,同桌非常喜欢,借了很多次都没借到。于是他偷了同桌好朋友的自动铅笔,然后放在了同桌的附近,嫁祸给同桌。

东西偷到手的那一刻,他突然觉得有种奇妙的充实。

10

偷窃好像也会成瘾,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甚至更多次。他开始偶尔会对其他同学们的东西产生偷窃的冲动,不光是同桌女生和她的朋友的东西,也不光是好看的橡皮和铅笔。一旦他对东西产生了偷窃的欲望,就会开始想象如何偷到它,如果没有偷,他就会觉得烦,去厕所也变得频繁。东西到手的那一刻,他才开始变得快乐。

偷到的东西他也从不使用,有的会偷偷放在家里的抽屉里,有的会找个机会随便扔在哪里,有的时候让人轻易找到,有的时候就让人找不到,全凭他的心情。

11

妈妈每天下班都会来接陆诺亚放学,骑着刷了红漆的自行车。最开始的后座看起来像是个筐,后来陆诺亚大一点妈妈才把筐拆掉成为普通的后座。

这天,他跟着班级队伍放学走出来,意外地发现妈妈在盯着一个方向看。他踮起脚看向妈妈看的方向。

“妈妈,你看什么呢?”

“哦,诺亚。”妈妈牵起他的手,“那边有卖饼夹里脊的,诺亚想不想吃?”

陆诺亚点点头,牵着妈妈的手走过人流。他向前走,经过了一辆黑色的车。看起来很贵,他想,而且看起来很新,很干净,车身可以清晰的映出陆诺亚的脸。

什么时候能给妈妈买一辆车就好了。这样他就不用坐在自行车后座上,在拐弯的时候伸出左手或者右手当作转向警示了。

12

后来陆诺亚发现妈妈不是因为饼夹里脊才向那个方向看的。妈妈看得是那辆车,以及那辆车接的人。

他没费多大力气就打听出来了车是哪个学生家的。比自己大一届的男生,叫江陆。

他开始旁敲侧击地问妈妈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绕着弯地想打听出来妈妈为什么会总是很关注江陆。

终于有一天,他发现已经没有别的问题可以问了,但是还是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答案。于是,他鼓起勇气,直截了当地问了妈妈。

“妈妈,江陆是谁?”

妈妈想了一会,才回答他:“如果你想知道的话,妈妈就告诉你。”

13

陆诺亚的成绩事实上很好,或者说他在成绩这方面很要强。妈妈会带他去补课。而在补课的地方,他和妈妈又遇见了江陆。

江陆真讨厌。陆诺亚烦躁地在卷子上快速地写着ABCD,他没有看题,在瞎蒙。搞得自己作业都做不下去。

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真讨厌,为什么妈妈还要有别的儿子,陆诺亚想。

他只有妈妈,江陆还要和我抢妈妈,他明明有那么多东西。他起身在房间里踱步,最后钻进了衣柜里。

江陆身上有什么可以偷的?他观察了一段时间后,发现好像自己对他的东西都没什么兴趣。这让他有些挫败。

他决定换一种简单粗暴的方式。

他直接和江陆打了架。选在了中考结束那一天,反正当天约架的很多,不差他一个。

14

和江陆一个高中,小摩擦不断升级,而妈妈也终究知道了他们的不和。

妈妈很无奈,看起来拿他们两个没办法,但是希望他们两个互相道歉。妈妈的话陆诺亚还是会听的——他害怕不听妈妈的话,妈妈会更喜欢江陆。

不定时的偷窃还在继续。他偶尔会想起妈妈曾经讲的《圣经》,那里面说不可偷窃,但他总是为这种事情感到如此愉悦。下地狱就下地狱,没关系的。

但是他有一天差点被发现。他正准备下手的时候,有人从背后拍了他一下。

他回过头,是江陆。

“走啊,去你家。”

他到底是没有看到自己,还是看到了不说呢?

15

他站在那里观察江陆的表情,江陆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睛:“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他露出了个笑容,原来江陆没发现,吓他一跳。

但如果江陆发现了,会发生什么?不对,问题应该是,江陆什么时候会发现,自己是个热爱偷东西的,卑劣的人。

怀揣着隐秘而又疯狂的想法,他走在江陆前面。他回过头,看见江陆的笑容,他假装挥拳要打他,但是江陆依旧笑着,没有躲。

他的手停在距离江陆鼻尖一厘米的地方。

16

江陆真的好蠢。陆诺亚想,在他眼皮底下偷东西,他居然都没发现。

偷窃逐渐从变本加厉变得厌倦,行动力就像是一个周期的正弦曲线。他开始怀疑,江陆根本没有好好看过他。想到这,他又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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烦躁了起来。

与此同时,他们越来越近了。不仅仅是关系上的,而且是空间范围上的。从他邀请过一次之后,江陆就开始频繁地出入家里。

他渐渐意识到自己好像并不讨厌江陆,反而总是莫名其妙期待江陆的关注。

他很喜欢触碰江陆,和被他触碰。

他想和江陆一直在一起。

17

他们在一起了。除了他们,谁也不知道。陆诺亚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快点得到,不然他就会开始坐立不安,觉得烦躁。

在外人看来,他们可能就是好朋友,或者好兄弟——虽然知道他们是兄弟的人也不多,最多只有几位朋友而已。

说是在一起了,也好像没什么变化。陆诺亚一边想着,一边用半个身子倚在江陆身上做题。

假期的某一天,妈妈不知为何很高兴,回了家,把正在一边暧昧一边写作业一对兄弟拽出去吃晚饭。

店里的电视正在放着新闻:“被告人某某犯包庇、纵容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受贿罪、强奸罪,数罪并罚,被判处……”

“老板,”陆诺亚说,“换个台呗,我想看看有没有电影。”

18

电视画面切换,是育儿节目,小孩子在屏幕上哇哇大哭。

“我小时候可乖了,”江陆指着屏幕说,“你小时候可丑了。”

陆诺亚翻了个白眼:“我现在比你帅就行了。”

“日子真快啊,”妈妈有点怀念地说:“我还记得怀江陆的那时候……那个时候我刚知道怀孕了,慌得不行,刚一个月,都没显肚子,就都不知道怎么走路了。”

“那我呢?那我呢?妈妈怀我的时候呢?”

“你呀,”妈妈攥了攥拳头,比了个加油的手势:“妈妈穿了高跟鞋都可以跑好远!”

“所以你比较笨!”陆诺亚终于找到了嘲笑江陆的理由,顺便还在桌下江陆的手心里挠了两下。

“我怎么就笨了?这跟……这跟笨不笨有什么关系?”

“你们都不笨。”妈妈很开心,“有你们,妈妈觉得好幸福。”

19

江陆连接吻都不会,还是陆诺亚教的。

“我要亲了,我真的要亲了。”他们的脸贴得很紧,鼻尖对鼻尖,陆诺亚闭上眼睛,偏过头和江陆接吻。

直到两个人都喘不上来气,缓缓分开,江陆红着脸小声地大惊小怪:“你居然伸舌头!”

“怎么了,你觉得奇怪吗?”

“没有,”江陆想了一下,“很奇妙。”

“还要吗?”

这次他带着恶意地咬了江陆的舌头。

“疼死了。”江陆差点喊出来。

“死了吗?”陆诺亚装模作样地左看看,右看看,“没事,你要是疼死了,我肯定会陪你的……你说咬舌自尽能死吗?”

20

他们好像在一起了很长时间。长到陆诺亚把这件事当作是理所当然,好像江陆生来就应该是他的爱人。他肆无忌惮地接受着江陆的感情,在妈妈面前扮演兄友弟恭。他们一起去电影院,一起吹江风,一起走在他们的校园里,一起去旅行。

他们住在一起。陆诺亚每天睁开眼睛,第一眼看见的都是江陆。

可以一直这样下去,直到死的那一天就好了。

陆诺亚以为生活可以一直这样下去。

21

那是很平常的一天。陆诺亚很平常的上课。

突然得知关于妈妈的消息,他像往常那样,第一时间联系的就是江陆。

江陆呢?

可凭什么江陆的电话打不通?

凭什么?

他用颤抖的手将他们同居的那间房子的门打开。什么都没有,江陆也不在那里。

他需要一个解释,一个把他的生活变得一团糟的解释。

22

江陆终于接了他的电话,见了面,江陆也什么都不告诉他。在江陆身上发泄了一通之后,他问了妈妈。

“这是妈妈的原罪。”

妈妈剪短了头发,但是依旧美丽,像是童话里讲的,在高塔中被女巫剪短头发的莴苣公主。陆诺亚恍惚觉得,妈妈还像原来那样,坐在椅子上,膝盖上放着厚厚的圣经。陆诺亚不信这个,但妈妈讲的有的时候他也会听。可是妈妈犯了罪,他只觉得过去的情景都很讽刺。

他坐在玻璃对面,问妈妈:“江陆呢,那时候江陆在干什么?妈妈,江陆不理我了。”

“和你哥哥没有关系。”妈妈微微点点头,“你要照顾好自己。”

“妈,你觉得我信吗?我什么都没有了。”陆诺亚握着电话的手很用力,用力到发白:“你这么做,有没有想过我?你的神不会原谅你的,我也不会。”

23

没有人告诉他这一切究竟是为什么。他得到的只是一个结果。一个妈妈被判刑、江陆与他的世界切断联系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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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试着向好的方向想,也许他们是在保护自己。但他们为什么什么都不说。

他什么都不知道,像是被他们抛弃了一样。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把曾经盛开的花连根拔起,然后再将它扔到没人看得见的角落里,普普通通的、平平淡淡的继续生活下去吗?

这不可能。

24

他偶尔会在江陆的公司下跟着江陆,在他不忙的时候。

江陆一如往常,从来没有发现过自己,甚至从来没有向自己的方向看。他也直接站在江陆面前过,但江陆的助理拦住了他。

再之后,他看见了江陆看向他助理的眼神。他看得懂那眼神是什么意思,他们相处过那么久,他怎么可能不懂他的眼神代表着什么。

陆诺亚很嫉妒。

25

陆诺亚和辛靖睡了,辛靖主动提出来的,这让他觉得很奇怪。

但他很快接受了,他把这件事当作对江陆的报复。他想,如果江陆知道了,会怎么想?自己把他的人睡了,江陆会难过吗?会生气吗?会恨他吗?会后悔吗?

但他好像只能用这样的方式,和江陆的世界获得一些关联。

26

他试着给辛靖下安眠药。但是没有成功过,辛靖根本不碰他打开过的东西。几次下来,他也有些泄气,辛靖戒备心也太强了点儿。

他发泄般地咬向辛靖,结果被辛靖皱着眉头堵住了嘴。

“什么毛病?不老实。”

辛靖上他,他想反上回来,却轻而易举地被辛靖制住。

“睡不了我哥就睡我?”

“跟你哥也是我睡他。”

“操。”

“别白费功夫了。”辛靖说,“你应该不知道吧,江陆包养了个人,都好几年了。”

他用错愕的眼神看向辛靖,心情变得有些酸涩,辛靖笑了:“在我这儿抓不到你哥的把柄的。”

27

他盯了一段时间,发现江陆去酒店的话,总是一个人进,一个人出。完全不知道江陆包养的人是谁。也太神秘了点儿,把人藏得这么好。他想。

这天,他终于蹲到和江陆一起从酒店出来的人了。他刚想骂辛靖这狗东西骗人,这不就是他吗——等到他仔细看到正脸,才发现这个人真不是辛靖,这个人看起来没有辛靖那么锐利。如果说辛靖是玻璃碎片,这个人更像刚被打磨好的完整玻璃。

28

居然还是大学生,好像还挺热爱学习的。他看着人进了图书馆,等到挺晚才出来。要不是看到他们从酒店出来,他甚至可以说服自己,江陆事实上是在资助大学生。

他在夜路上走得慢吞吞的,陆诺亚跟在后面都有些着急,他心想,不会是江陆把人给操坏了吧。看着他走的方向像是要去超市,陆诺亚先他一步进去了。

那个人果然进来了。

29

很晚了,他转了一圈,超市没什么人。他的右手边就是放烟的地方,此时此刻,他想做些什么引起那人的注意。

他偷了一包烟。

那个人看见自己的动作了。但是他没说话,也没有揭穿他。陆诺亚的心情突然变得很好,他走下了台阶,站在那里等那人出来。

对方的反应很有趣,陆诺亚有点期待下次,再见到这个人,会是在什么样的场景下了。

30

那个人好像和江陆住一起了。他也不知道具体情况,江陆家的小区管理很严,他没法混进去。

偶然有一天,他看见辛靖带着受了伤的那个人出现在医院。

机会来了。

他知道了他叫钟寻。他没费多大力气就将人拐到了自己家。钟寻的手臂上还缠着绷带,看起来有点可怜。尤其是嘴被他的性器塞满的时候,眼睛湿漉漉的。之前陆诺亚说他像是打磨好的玻璃,而看着这幅场景,他有点想把这玻璃打碎。

江陆一定也很喜欢他。

陆诺亚好想把他放进自己藏偷来东西的盒子里。

31

那之后他们又约了几次。这时候他又想说江陆蠢了,被绿了都不知道。

钟寻安静地睡着了。原因是不知情喝下的药物,地点是在他的床上,时间是很随意的一天。

屏幕上的电影还在继续放着,而他无心再看后续的情节。这个时候他无比喜欢这个衣柜,钟寻被他藏在了这里。被束缚住,无法挣扎,就这样被他的镜头框住。

他本来想将人的衣服都脱光的,他站在那里想了半天,最终还是将钟寻的衣服整理好。

但谁知道江陆动作那么慢,钟寻醒来,他人都没来。

32

江陆来了。他们很久都没有这样面对面了。和人对视的那一瞬间,陆诺亚突然觉得江陆还是没变。

但已经过去了好几年。这几年,他都是在角落窥伺着江陆的生活。而江陆好像丝毫未察觉,就像他和他在一起那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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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没有发现他罪恶的偷窃行为。

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认真看过自己。陆诺亚想。

江陆肯定知道些什么。江陆走后,他在窗角抽着烟。他还听见钟寻窸窸窣窣的动作,但他没有去管。

他没有心情,也不在乎。

33

和江陆会打起来,但和钟寻不会。但是钟寻很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陆诺亚想,没直接让江陆看到你在床上的样子已经很不错了。最开始他确实是这样想的,想这样恶心江陆一下的。但他还是没这么做。

自己把他摘得干干净净,钟寻还不领情。

钟寻走后,他起了身,向窗外看去。雨打在玻璃上,变成了断断续续的雨线,顺着窗户,连成一片。

他打开窗户,雨顺着风飘进来。他看见了被大雨淋湿的钟寻。雨沉沉地打到他的衣服上,他就好像被丢进了这个世界一样,很孤独。

大雨总是让人觉得很漫长,好像经过了这样漫长的一场雨,就可以覆盖所有的错误,洗掉所有的尘埃。

钟寻不肯接受他的伞,于是他把伞扔在了大雨里,有些失魂落魄地回到家。他钻进衣柜里,将头贴到衣柜的地面,那里有浅浅的,像是下一秒钟就要消失掉的,钟寻留下的味道。

34

“有什么事发消息不好吗?”辛靖站在门口,对他说:“每次见你都感觉头大。”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陆诺亚扬了扬手里的手机,“你什么时候这么大意了,这都能掉。”

“哈,好吧,谢谢。”辛靖冷笑了一声,“你是来看钟寻的。”

“这么厉害,这都能猜到。”

“少来,”辛靖说,“你到底要干什么我不知道,但是你最好别把无辜的人扯进去。”

“我怎么觉得你也挺无辜的?你多久没约我了?你这话的意思我可得好好想想了。顺便说一句,你们两个的距离看起来太近了,”陆诺亚说,“江陆蠢,我可不蠢。”

“江陆他们过来了。”

“是吗。我正好找他有事。”

35

在辛靖的手机里发现了意外的东西。当然辛靖掉手机也并不是意外,那只是他惯用的手段。说实话,他有点没想到。

他上了钟寻的车。最近有点累,他在后座上睡着了。

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醒来的第一反应是自己被绑架了,他发现钟寻把他带来了一个陌生的地方。

对着地址找地方的钟寻看起来有点迷糊,他这才知道,原来钟寻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

他跟在钟寻身后,走进看起来和他们家差不多旧的单元门里。

他好像是来找人的。而且好像没找到。他看着钟寻蹲在楼道里,眼泪断断续续地向下掉,却没发出声音。在看见他的眼泪的那一刻,陆诺亚觉得他和自己在某些方面有点像。

好像他们都被抛弃了。

36

钟寻很安静地伏在他的背上,好像有眼泪顺着他的外套流到脖子里。

好像是在下雨,他又想起了之前钟寻没有接过他的伞的那场大雨。那场雨是粗暴的、不讲情理的,落到地上,而这场雨是安静的、压抑的,落到他身上。

在床上的钟寻像疯了一样,他问陆诺亚为什么不像原来那样对他。陆诺亚不明白,之前明明自己给予钟寻的是痛苦,可他为什么还想要。

陆诺亚第一次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37

他清晨醒来的时候,钟寻还没有醒。在这个雾蒙蒙的,寒冷的早晨,他独自一人走在陌生的城镇。卖早餐的小店开了门,他走进去,热气呼了一脸。

他回到房间,醒了的钟寻在房间里等他。他恍惚觉得,这也是很普通、很平常、他已经习惯了的某一天。

他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就算是因为江陆才接近了钟寻,但是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想要的答案或许也没那么重要了。

38

江陆自杀了,钟寻给他打了电话,他匆匆忙忙地赶了过去。

他和钟寻站在走廊。他觉得是自己的错,是他一直在逼江陆给他一个答案。但是一切从那天就应该结束的,只是他不肯。就像泰迪先生衣服上连着扣子的丝线,他摆弄了很多年,扣子都没掉下来,而偏偏在那一天过去之后,就只剩下了纽扣。

好像那仅仅是一个执念而已,但他已经分不清究竟是执着于和江陆曾经的感情,还是仅仅执着于一个答案。

他开始尝试放下。

39

又是新的一年,陆诺亚的生日又到了。他其实已经好几年没有过生日了。原来的时候,妈妈会在早上给他煮长寿面,下午的时候妈妈会和他一起包饺子,如果江陆在的话,还会加他一个。每年都会有生日蛋糕,点上蜡烛之后,妈妈会要求他认真许愿。

他邀请了钟寻。钟寻是想拒绝的,他看得出来,但是他终究还是没有。

陆诺亚觉得钟寻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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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也是有点不一样的,不然怎么会来呢,还带了蛋糕。烛光闪烁着,有点像他此时此刻的心情,有些雀跃。

40

不然,就许愿,今年和钟寻表白成功吧?不对,自己已经失败了一次,要是再失败就太糟糕太丢脸了,他觉得应该换一个。在他想应该怎么许愿的时候,有人敲门。

他没来得及许愿。

几位不速之客的到来打乱了他的计划。就像很多年前,他和江陆失去联系了一样突然。

神不会原谅任何人的,陆诺亚后知后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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