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1>推请托初学技艺</h1>
等到了去赵家的那天早上, 刘悦薇如往常一样把郑颂贤送出了门,回来后自己换了一身华贵的衣裙。
她了解赵姑娘,最是嫌贫爱富。自己若是穿的稍微差一点,她说不定就要私底下嘀咕自己攀高枝, 去了婆家不受待见。刘悦薇觉得很奇怪, 自己以前怎么和这个丫头有了点交情。幸亏交情不多,不让她缠了上来, 甩都甩不掉。等明年作坊开大了, 再不能轻易去赵家。
换过了衣裳,又戴上了她的另外一套镶金嵌玉的头面首饰, 把自己打扮的像个首饰匣子一样。
云锦连忙夸赞, “也就三奶奶戴这么多首饰还能不村气了。”
刘悦薇笑,“村就村吧。”
正说笑着,刘悦蓁来了, “二姐姐,二姐姐, 我来了,跟你一起去白吃白喝。”
刘悦薇连忙出来了,“快小声些,让人听见了, 以为爹娘不给你吃的了。”
刘悦蓁今日打扮的中规中矩, 刘悦薇把妹妹上下看了两遍, 确定无碍后,先带着她去正房给郑太太请安。
郑太太见到刘悦蓁, 高兴地对她招手, “蓁丫头来了。”
刘悦蓁先给郑太太行礼, “伯娘好。”
郑太太拉着她坐在自己身边, “来的这样早,吃饭了没?你娘好不好?”
刘悦蓁笑着回答,“吃过了来的,我娘还好,多谢伯娘关心。”
郑太太摸了摸她的头,“你姐姐昨儿跟我说了,既然下了帖子,不去也不合适。你跟紧了你姐姐,在别人家莫要乱跑。”
刘悦蓁点头,“好,我知道了。”
郑太太挥手,“你们去吧。”
刘悦薇又带着妹妹回了自己的自己院子里,“今日咱们去赵家,原不过是抹不开脸面,不然我也不想去的。去了之后,咱们只管吃喝玩笑,要是有人问爹的生意,或是问我公爹的事情,咱们一概不能应的。”
刘悦蓁哼了一声,“二姐姐把我当傻子,我还能不知道,自从爹通过伯父弄了盐引,多少人眼红的滴血。如今姐姐家给三哥,明年爹说不定还要弄盐引,这些人可不就急了,想着看能不能通过咱们姐妹打主意,也来分一杯羹。”
刘悦薇笑,“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把你当小孩子。”
若不是为了赵四姑娘,刘悦薇也不想去的。她不能和赵四姑娘断了联系,她隐隐觉得,郑家的大火,肯定和许家有关。郑老爷做到了七品推官,如果家中大火不是意外,肯定是有人纵火。能把郑家一大家子烧死一半的,哼,除了一地长官,谁的胆子能有那么大。若真是许家干的,那么,这个赵四姑娘就是关键人物。
刘悦薇笑着把妹妹上下再次检查了一遍,觉得没问题了,吩咐院子里的下人,“云锦,钟妈妈,你们两个跟我出门。云绡,你去前院看看聿竹回来没,让他带着福生跟我一起。”这福生,就是钟妈妈的儿子,新来听差的。
云锦开玩笑,“三奶奶,聿竹每天伺候完了三爷又要听您的差事,一个人顶两个人用了。”
刘悦薇斜睨了她一眼,“我难道不知道?等过年时,我给他封个大红包。”
云锦被这一眼看的忽然脸红起来,“三奶奶说的是,我去收拾出门用的东西。”
说完,她转身就进了刘悦薇的房间。
刘悦蓁对着姐姐挤挤眼,刘悦薇笑着摇头,让她莫要说话,万一说的她臊了,以后这事儿就不好办了。
云锦收拾了一套衣裳,又找了个包袱,叫了刘悦蓁的丫头雾绡过来,把姐妹两个的衣裳包在一起。又带了些碎银子和几个荷包,留着打赏用。
很快云绡从前院回来了,“三奶奶,聿竹说,他都准备妥当了,随时听候三奶奶传唤。”
刘悦薇点头,“那咱们走吧,去迟了显得不尊重人。”
聿竹已经叫郑家的车夫备好了车,姐妹两个带着丫头上了车,一路慢慢往赵家去。
到了赵家门口的时候,有个婆子在门口等候,见到刘悦薇下车,赶紧迎接了过来,“三奶奶来了,真是稀客,我们太太和姑娘都候着呢,请三奶奶和三姑娘随老奴进去。”
刘悦薇笑着客气,“多谢妈妈在这里等我。”
说完,她看了云锦一眼。
云锦塞给妈妈一个荷包,“妈妈辛苦了,这个您拿去喝杯热茶。”
婆子笑眯眯接下了,给刘悦薇屈膝,“多谢三奶奶,三奶奶真是菩萨,最怜贫惜老。”
刘悦薇笑,“妈妈不用客气。”
说完,她只笑而不语。婆子知道,年轻媳妇和她这个老婆子也说不上太多,笑眯眯带着她去了赵家后院。
才一进赵四姑娘的院子,她就亲自迎接了过来。
“刘姐姐来啦,真是蓬荜生辉。”
刘悦薇笑,“才几日不见,赵妹妹说话就这般文绉绉的。”
赵四姑娘又摸了摸刘悦蓁的头,“蓁妹妹越发活泼可爱了。”
她把刘家姐妹往屋里引,等进去后,刘悦薇才发现,屋里已经有好几个姑娘了。有她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众人纷纷一起打招呼,大伙儿年纪都差不多,刘悦薇因为成婚早,反倒是成了唯一的妇人。
她开玩笑,“赵妹妹,你们小孩子家家的玩你们的,不用管我。”
赵四姑娘开玩笑,“刘姐姐才嫁人几天,果真说话就是妇人口气了,于姐姐比你还大几个月呢。”
众人都笑了起来,于姑娘过来拉着刘悦薇的手,“让我看看,这做了妇人有什么区别。”
刘悦薇笑,“等明年于姐姐嫁人了,就知道有什么区别了。”
这于姑娘的爹开着一家杂货铺,家里家境一般,原来刘文谦还没发迹时就认识了于掌柜。刘文谦今非昔比了,于掌柜仍旧原地踏步。于姑娘今日被赵姑娘拉过来凑数的,但这于姑娘大大方方的,反倒让刘悦薇敬佩她。
刘悦薇拉着于姑娘坐在自己身边,“于姐姐的嫁妆都有了?”
于姑娘笑,“我的嫁妆就那几样东西,不费事。不像妹妹,左一抬又一抬,看的人眼花缭乱的。”
还没等刘悦薇客气,赵四姑娘忽然道,“可不就是,刘姐姐嫁到了郑家,我壮着胆子下了帖子,没想到姐姐还真来了,让我受宠若惊。”
刘悦薇笑,“那里就那么严重了,我不过是个平头百姓,都是相熟的姐妹,自然要来的。再说了,白吃白喝的好事哪里找呢,我不光自己来了,还把妹妹带来一起吃。”
姑娘们都笑了起来,刘悦蓁抬起脸,嘴边还带着点心渣子,“二姐姐,赵姐姐家的点心味道真不错,你也吃。”
刘悦薇给她擦擦嘴角,“小馋猫,留着肚子吃晌午饭呢。”
等人都到齐了,赵四姑娘带着众人去给赵太太打过招呼,赵太太吩咐丫头婆子们用心伺候,又让厨房准备上等的席面,一一拉着姑娘们说了几句话,又让赵四姑娘带着大家回来了。
果然不出刘悦蓁所料,等说了许久的闲话之后,赵四姑娘忽然有意无意开始背着大家跟刘悦薇打听事情。
“刘姐姐,你们家如今又是绸缎庄又是盐铺子,真是红火呢。”
刘悦薇笑,“都是爹娘在操心,我不过是个吃白饭的。”
赵四姑娘笑,“怎么会,要不是有姐姐和郑三公子这层关系在,那盐引岂是那么好拿的。”
刘悦薇看了她一眼,“我爹和我公爹一向交好,我倒没怎么在中间传过话。”
赵四姑娘转了转眼珠子,“刘姐姐,这拿盐引,要什么门槛不成?我爹近来总在忧心,兄弟们都长大了,眼见着都要娶妻生子,家里开销一天比一天大,就这么个铺子,日日捉襟见肘。姐姐是活菩萨,能不能帮忙问一问,这拿盐引可有什么条件?若是可以,我们家能不能也替郑大人效劳。别的不敢说,我爹最守规矩,旁人怎么做,他肯定怎么做。”这意思是别人家怎么分红,她家也怎么分红。
刘悦薇一脸为难地看着她,“妹妹,我才嫁过去,连个孩子都没有,脚跟都没站稳呢。这等大事,我哪里敢问呢。今日我来前禀报婆母,婆母还说让我早些回去。妹妹不知道,我是商家女,官人是管家子,总是我高攀了。”
赵四姑娘怔了怔,然后勉强笑道,“我看姐姐一身光鲜,想着姐姐日子总是不错的。刘伯父和郑老爷之间的交情,满青州府谁不知道呢,哪里就说得上论身份了。”
刘悦薇叹了口气,“妹妹说的不假,但我一个晚辈,不好插手长辈们的事情。不瞒妹妹,我才嫁过去三五天,家里连柴米油盐这等小事都没摸着边呢,更别说盐引这样的大事儿了。要是我爹知道了我问这个,怕是头一个不饶我了。”这意思是我敢把家里生意给了别人,我虽然嫁了人,我爹也要找我麻烦。
赵四姑娘忙道,“对不住刘姐姐,我不晓得你日子这样艰难。是我多嘴了,姐姐就当我什么都没说罢。”
刘悦薇又勉强笑了笑,“多谢妹妹体恤我,妹妹要是能等,等我以后,等我以后要是有了儿子,我就能帮妹妹问了。”
赵四姑娘心里哂笑,等你有儿子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两个人说完了悄悄话,赵四姑娘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和大家说笑,招呼大家吃喝,对待刘悦薇仍旧像刚才一样,并未因为刘悦薇没帮上忙而给脸色。
刘悦薇心里越发觉得赵四姑娘是个能人,一个姑娘家的操心家里这等大事,还来拉关系,被拒绝了仍旧谈笑风生,一般人可做不到。
按理来说,刘家也是靠着郑家拿盐引,赵家这样,等于是挖刘家的墙角,正常人都不该找刘家姑娘,但赵四姑娘丝毫不在意,问的理直气壮,好似真的替郑家和刘家分忧一样。
盐引的事儿说完了,赵四姑娘再没有找刘悦薇说过一句小话,姐妹两个在赵家吃了一顿晌午之后,又坐车一起回去了。
上了车刘悦蓁就问,“姐姐,赵姐姐问了你什么?”
刘悦薇看了她一眼,“就是你想的那回事儿。”
刘悦蓁吃惊,“她怎么能通过姐姐来拉关系,就算姐姐能要到盐引,不是因该给爹,或者给姐夫和舅舅?”
刘悦薇微笑,“我估计赵家可能遇到什么麻烦了,急着用钱,有了盐引,来钱快啊。”
刘悦蓁歪在车厢上,“吃饱了,咱们送的礼,都被我吃回来了。”
刘悦薇摸摸她的肚子,“去我那里歇歇再走。”
刘悦蓁打了个哈欠,“现在就想睡了。”
姐妹两个撑着到了家,一起躺在刘悦薇的床上睡了一觉。起来后,刘悦蓁和郑太太告别,自己回家去了。
刘悦薇自己在院子里做了一会儿针线,又去逗了一会儿小鸟,外头忽然有人来传,她定的缸和花盆都到了。
家里男仆把两口缸送了过来,按照刘悦薇的吩咐摆好。
这院子里两条路正好呈十字形,一条路从正房通往倒座房,另外一条路连着左右厢房,四周抄手游廊连了起来。中间的十字形把院子隔成田字,东北角是一颗桂花树,读书人的院子里都种有这个,要不是青州这里种不活杏树,刘悦薇还想种一棵杏树呢,能中杏榜多吉利。
想到这里,她立刻默念,各路神灵,信女没有嫌弃桂榜的意思,请保佑三哥桂榜杏榜一路顺利。
西北角是一个花池子,里面种有几样花,如今三九天,大多都已经凋零,等开春又能长起来了。
刘悦薇让人把一口缸放在东南角,另外一口放在影壁那里,又让人立刻装满了水。
她的几个花盆,全部摆在廊下。院子里的抄手游廊都带栏杆,栏杆里面还有一排长凳子。这长凳可以坐人,可以晒东西,自然也可以摆放花盆了。
摆好了花盆,刘悦薇让人叫来了聿竹,聿竹后面跟着福生。福生是钟妈妈的小儿子,今年十二岁了。
两个人给刘悦薇行礼,特别是福生,第一次见奶奶,还跪下磕了几个头,刘悦薇让聿竹把他拉了起来。
“因招财要去金缕阁那边,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又要服侍三爷,又要给我跑腿。你再辛苦一阵子,把福生带出来,以后这些小事就不用□□都喊你了。福生,你娘平日勤快又能干,你可不能给你娘丢脸。年前好生跟着聿竹学,我出门较多,外头的事情你也要留心。”
聿竹连忙鞠躬到底,“奶奶客气了,三爷每天早上到了学堂门口都吩咐我,回来后不可偷懒,好生听奶奶差遣。奶奶有事,只管吩咐小的。”
福生也立刻道,“奶奶放心,我定会好生跟着聿竹哥学的。”
刘悦薇笑,“今日没什么大事了,但我这里还真有个小事要你们去办。你们去外头帮我淘换几只猫,要那毛色好看一些的。要几只能抓老鼠的,我放到金缕阁去。再要两只平日陪人玩耍的,放这院子里养着。”
聿竹问了一句,“奶奶想要什么颜色的?这抓老鼠的就是家常的大黄猫或是花狸猫,那种专门给人玩的倒是稀少。青州这边不常见,城里有人家养的也都是从外头买来的波斯长毛白猫,回头等谁家的大猫下了小猫,小的给您想法子寻摸寻摸。”
刘悦薇点头,“波斯猫不急,先逮两只家常的猫。太小了不要,养不活不说,离了母猫也怪可怜的。花色我不挑,没病就好,再有,把身上的跳骚弄干净些再送来。”
聿竹连忙道好。
刘悦薇看了一眼云锦,“你把大伙儿都叫过来。”
云锦把大伙儿都叫了过来,钟妈妈看了儿子一眼,只笑了笑,什么话都没说。
云绡搬了张椅子给刘悦薇坐。
刘悦薇见大活儿都来了,缓缓道,“我来郑家也有七八天了,这几日,大活儿都勤勉本分,差事都办的很好。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今日三爷不在家,我跟大家说几句实心话。三爷读书辛苦,整日不在家,咱们就要一起把家里打理好,别让他为了这些小事烦心。读书多累你们都看见了,三爷常年到头,没睡过一天的懒觉。按理来说,他这个年纪,最是好动,却要耐着性子读书写字,咱们就更不能偷懒了。再说了,三爷读书读好了,咱们脸上不也有光。”
说到这里,她顿了一下,“李妈妈,聿竹,你们原是三爷的人。但现在我来了,我的就是三爷的,三爷的就是我的,我希望你们能记住,我和三爷自幼定亲,我们是一体的,不分彼此,你们也要团结一心,不要想着,我是爷的人,我是奶奶的人,都听到了吗?”
所有人立刻都跪下了,“谨遵奶奶教诲。”
刘悦薇摆摆手,“都起来吧,我不是要教训你们,只是想提醒你们。如今院里就这几个人,千万么要再分个派系。三爷以后读书的路还长着呢,咱们都要一条心。这几日你们都做得不错,云锦,开箱子,一人多发半个月月钱,算是我给的赏赐。年前都好生办差,过年我还有赏赐。”
大活儿纷纷起来,笑着道谢。
刘悦薇点头,“都去忙吧。”
众人各自忙碌去了,她继续带着云锦做针线。
忽然,外头又来人传,“三奶奶,有个什么张经纪的老婆,说来给您回话的。”
刘悦薇大喜,“这么快就有信儿了!钟妈妈,你去替我把张太太迎接进来,云绡,你去太太院里禀报一声。”
她是新媳妇,虽然郑太太并不计较她出门交际,但她去哪里,或者来了什么人到她这里,她都会让人去告诉郑太太一声,以示尊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