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嬷嬷不知林清羽此问用意,仍是笑道:“老婆子五十有二了。”
“五十二的人看着和四十二差不多。我都未必能活到五十二,嬷嬷好福气啊,想必由你伺候大少爷,他能好得更快。”
刘嬷嬷笑容僵住:“少君说笑了。”
林清羽脸冷了下来:“我看上去像在说笑吗?下去。”
刘嬷嬷脸色极不好看。她是侯夫人梁氏的心腹嬷嬷,侯府上下除了主子,哪个不是对她毕恭毕敬。就连几个主子,平日里也颇给她面子。林清羽算什么,说好听点是少君,说难听点不过是侯府“买来”给大少爷续命的男妻。这才嫁进来一日,就开始和她摆脸色了?
见刘嬷嬷待着不走,林清羽冷嗤:“尊卑不分,一个下人敢对少君的命令置若罔闻——这也是侯府的规矩?”
刘嬷嬷垂下眼目:“奴婢不敢。只是夫人今日亲自命人用人参炖了鸡汤让奴婢送来,少君若不和大少爷一道尝尝,就辜负了夫人的一番好意啊。”
人参鸡汤?
蠢货,虚不受补都不知道,梁氏是嫌她儿子病得还不够重么。
“亲自命人而已,又不是亲自下厨。”林清羽不再看她,翻了页医书道,“你端给大少爷便是。”
刘嬷嬷咬了咬牙,阴恻恻地看了林清羽一眼,端着鸡汤走了。
书房里恢复平静,林清羽反倒有些心不在焉了。
陆晚丞目前肠胃受损,补药入体,只会让本就虚弱的身子雪上加霜。陆晚丞自小便病着,久病成医,梁氏身为他母亲,难不成连这个都不知道?
一两次还行,长期这么补下去,陆晚丞的身体定然越来越虚。
罢了,就当是行善积德。陆晚丞的情况实属罕见,他还想多研究些时日。
林清羽出了书房,来到膳厅,并未看到陆晚丞的身影。他问一个路过的婢女:“少爷呢?”
婢女:“少爷说他懒得起,要在床上用膳。”
卧病在床的病人,多躺躺应该的。
林清羽又去了卧房。人还未进屋,便道:“你母亲送来的人参鸡汤,你别……”
坐在床上,正就着小菜喝着白粥的陆晚丞:“嗯?”
陆晚丞床前摆了一面方桌,桌上放着的大多是清淡之物,除了那一大锅飘着参片的黄油鸡汤。看架在锅边的干净汤勺,陆晚丞竟是一口鸡汤都未喝。
陆晚丞细嚼慢咽,把嘴里的东西悉数吞下才道:“林大夫啊,稀客稀客。你吃了吗?”
林清羽问:“这人参鸡汤,可是你母亲‘亲自命人’炖的,你怎么不喝?”
陆晚丞用帕子擦了擦嘴,漫不经心道:“她送来的东西,我是不会吃的。”
林清羽奇道:“为何。”
“说了让我多活半年,少一时一刻都不是半年。她们要是想早点送我走,那我可得闹了。”
林清羽越发觉得奇怪:“她们又为何会想早点送你走?”
陆晚丞眼帘一眨:“你猜猜?”
林清羽一阵无语:“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风趣?”
陆晚丞蓦地笑出声来。他不慎笑过了头,呛到了自己,连连闷咳,咳得一张俊颜泛起了浅红。
林清羽完全不知道陆晚丞在笑什么。但不难看出,陆晚丞和梁氏的关系,似乎不像表面上那般母慈子孝。
看到一旁伺候的婢女忙着替陆晚丞拍背顺气,林清羽手伸出去一半又收了回来:“有什么可笑的。”
陆晚丞止住咳,气息里都是笑意:“我这个人呢,风趣只有一点点,还是很有情趣的。”
林清羽不屑:“你这破身体,有天大的情趣怕也使不出来。”
“你是对的。”陆晚丞叹气,“这具身体真的要膈应死我了,要是换成我自己的……”
“你这是何意。”
陆晚丞笑了笑,答非所问:“来都来了,林大夫坐下来吃个饭吧。这鸡汤我不能喝,你还是可以的。”
林清羽道:“你让我坐哪?”
陆晚丞左右看了看:“要不,你也坐床上来?”
林清羽毫不领情:“免了,你自己吃罢,告辞。”
“等等。”陆晚丞叫住他,“我有样东西想送给你。我刚刚看了客人送的贺礼礼单,发现有一件贺礼很适合你。”
林清羽看也不看:“不要。”
陆晚丞“啧”了一声:“你好歹先看一眼,看一眼又不累——花露。”
花露是除凤芹之外另一个在房内伺候的婢女,生得颇为灵动可爱。她呈上一物,笑道:“要不是大少爷告诉我,我还不知道这是什么呢。”
林清羽纡尊降贵地瞥一眼,不由地一怔。
花露拿给他的,是一个类似布袋的东西,用的是皮质的料子,可以轻松卷起来,摊开只有薄薄的一层,放不了什么东西。
寻常人可能看不出,但医者看一眼便知道,这是一个针灸袋。里面的夹层是用来插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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