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冷汗从王峥的额上留下,他道:“是我听到公主想嫁进王府,一时急糊涂了,父亲教训得是。”
“我知道,王家都是男孩子,没有女孩儿,你以前,是把宁和公主当成了小妹妹来护着。可是,公主已经长大了,你却不能果断斩去公主的绮思。这遇到私事便一团浆糊,不思周全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一改。”
王峥垂首不语,王译叹了一声,道:“我知你不喜欢官场那套算计,宁愿和妻子读书写诗,闲散度日。只可惜生为王家长子,这肩上的担子,不挑也得挑。为父当初,何尝不想着一身清风,游历山河。现在,为父也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护着你们的时间也不多了。”
“父亲如此说,教孩儿如何自处,”王峥道:“您说的,孩儿一定尽力改。王家的荣耀,也不会在孩儿手上短了去。”
“你明白就好,管家,回府!”王译抚了抚短须,道:“再不回去,你母亲该着急了。”
回到府内用了膳,沈氏一边替王译换衣服,一边道:“你是不是又训峥儿了,我总觉得他不大高兴。”
王译道:“是,他是我的嫡长子,严厉一些对他有好处。”
沈氏埋怨道:“峥儿已经做得很好了,你还一味地训他。若是你觉得他实在做的不如意,你就让屿儿顶了峥儿的位子罢。屿儿够聪明冷静,肯定合你的意,峥儿也落得个闲适。”
王译苦笑道:“怎地说这气话,屿儿虽好,有些事情上是比不得峥儿的。我年纪也大了,皇上有意提拔峥儿,我才多提醒他一些。你既然埋怨我,那我以后对峥儿温和一些就是了。”
沈氏冷哼一声,道:“这还差不多,你还要去书房么。”
门外忽响起白萼轻轻的声音:“夫人,您歇了么?”
沈氏道:“怎么了?”
白萼道:“小少爷哭个不休,现在还发起烧来了,大少爷和公主都急得不行。”
“进来伺候,换了衣裳我马上过去。”沈氏转身对王译道:“老爷,你累了就先睡,不必等我,澄哥儿想必是吃坏什么东西了。”
静静的秋夜,幼儿撕心裂肺的哭声听得人心里一阵阵抽痛。大夫开了药方,对宁欣公主道:“公主今后须得注意小少爷的饮食,不可一味纵容。”
宁欣公主点头,看到母亲过来,脸上有些赧然。沈氏道:“我说了罢,不要他一闹,你就心软。如今得了教训了罢。”
宁欣公主低头道:“儿媳知错了。”
王峥道:“怎么又惊动了母亲了。”
白萼垂首,沈氏道:“澄哥儿的事是大事,无论如何都要报给我。”
王峥这才无话。管家从外面进来,道:“夫人,老爷问,是否要宣太医。”
沈氏道:“你回老爷,不必了。”
王峥道:“母亲,大夫已经开了药了,您回去罢。”
“不,”沈氏喝着茶,道:“我要看着澄哥儿退了烧,才放心。”
一直到天蒙蒙亮,澄哥儿才退烧。沈氏回到寝居,王译睡得正沉,她屏退了丫环们,就着熹微的晨光卸簪环。镜中的人,已被岁月爬上了眼角,床上之人,也不复当年的意气风发。一转眼,两个儿子都长大成人,而她与他,都老了。
王译轻唤了一声,翻个身又睡去了。
沈氏的身子一顿,又去除耳中的明月珰。声音虽然轻,但她还是听得清清楚楚,他唤的是“灵君”。
那个记忆中气质高华,美丽典雅的女子,最终成了他心头抹不去的白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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