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山松是杨嗣昌的长子,万元吉对其很尊重。
让杨山松坐下之后,他轻轻问道:“大公子不曾休息?”
杨山松叹息着回答道:“监军大人,今晚上我怎么能休息啊!”
万元吉沉默一阵,突然问道:“督师大人服药以后情况如何?睡着了么?”
杨山松道:“我刚才去看了看,情况不好,我很担忧。”
“怎么,病势不轻?”万元吉有些担忧。
杨山松摇头,道:“不是。服过药以后,病有点轻了,不再作冷作热了,可是,万大人!……”
万元吉一惊,忙问:“如何?督师大人有何言语?”
杨山松道:“他没有什么言语。听仆人说,他有时坐在案前沉思,似乎想写点什么,却一个字也没有写。有时他在屋中走来走去,走了很久。仆人进去劝他上床休息,他不言语,挥手使仆人退出。仆人问他要不要吃东西,他摇摇头。仆人送去一碗银耳汤,放在案上,直到放冷,他不肯动口。万大人,家父一生经过许多大事,从没有像这个样子。我刚才亲自去劝他,走到窗外,听见他忽然小声叫道:‘皇上!皇上!’我进去以后,他仿佛没有看见我,又深深地叹口气。我劝他上床休息,苦功一阵,他才和衣上床。他心上的话没对我讲出一句,只是挥手使我退出。万大人,小侄真是为家父的……身体担心。怎么好呢?”
万元吉的心中一惊。自从他做了杨嗣昌的监军,从杨嗣昌的旧亲信中听说前年杨嗣昌出京时候,皇帝在平台赐宴,后来皇上屏退内臣,君臣单独密谈一阵,声音很低,太监们却听见杨嗣昌曾说出来“继之以死”数字。他今天常常想到这个问题,此时听了杨山松说的情形,实在使他不能放心。他问道:“我如今去劝一劝督师大人如何?”
杨山松道:“他刚刚和衣躺下,正在倦极欲睡,万大人不必去了。明天早晨,务请婉言劝解家父,速速打起精神,议定下一步剿贼方略,想出亡羊补牢之计。至于个人之事,只能静待皇命。据小侄看,一则圣眷尚未全衰,二则封疆之事皇上也早有洞鉴,纵然……”
万元吉不等杨山松说完,赶快说道:“眼下最迫之事不是别的,而是请使督师大人向皇上上疏请罪,一则是本该如此,二则也为着对付满朝嚣嚣之口,先占一个地步。”
杨山松猛然醒悟,道:“是,是。我竟然一时心乱,忘了这样大事!”
万元吉沉思一阵,说道:“我们应该今夜将督师大人请罪的疏稿准备好,明早等他醒来,请他过目,立即令人送往京城,万万不可耽误。”
“是,是。请谁起草?”杨山松问道。
万元吉默思片刻,决定命仆人去将胡元谋从床上叫起来。这位胡元谋是杨嗣昌的心腹幕僚之一,下笔敏捷,深受嗣昌敬重。过了不久,胡元谋来到了。万元吉将意思对他一说,他说道:“今晚我的心上也一直放着此事,只因督师大人有病,未曾说出,等待明日。既然监军大人吩咐,我马上就去起草。”
万元吉道:“我同大公子今夜不睡觉了,坐在这里谈话,等阁下将稿子写成后,我们一起斟酌。”
胡元谋走了以后,杨山松命人将服侍他父亲的家奴唤来,询问他父亲是否已经睡熟,病情是否见轻。
那家奴说道:“回大公子,你离开不久,老爷将奴才唤去,命奴才倒一杯温开水放在床头的茶几上。老爷说他病已轻了,很觉瞌睡,命奴才也去睡觉,到天明后叫醒他行贺朔礼。天明以前,不许惊醒了他。奴才刚才不放心,潜到窗外听了一阵,没有听见声音。谢天谢地,老爷果然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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