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皇帝,给一位封王下跪,若是传扬出去,还不让天下人笑掉了门牙?
赶忙站起,刘辩跨步走到刘协面前,双手将他搀扶了起来,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陛下果真舍得将皇位让于本王?”
“实不相瞒!”刘协被问的迟疑了一下,才开口说道:“你我兄弟,当年便有着皇位之争。朕取代兄长,本以为可扭转乾坤,使得天下大安,却不想强臣当道,朕纵有万种抱负,也是难以施展。兄长险些遭受董卓戕害,离开洛阳之后,广征天下豪杰,仅仅数年,便成就了一番霸业。你我之间,孰有能耐已是昭然若揭。天下当须有能者居之,兄长切莫推辞,匡复大汉的重任,便交于兄长了!”
扶着刘协的双手,听着他说的这番话,刘辩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口,刘协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竟是没有半点闪烁,反倒带着恳切和决绝。
只是从他的眼神,刘辩就已看出,这些话是他发自本心,绝不是因身陷陷境而说出的违心之言。
沉默了片刻,刘辩点了下头说道:“既是陛下执意如此,本王便选在下月初九,如何?”
“甚好!”得了确切的禅让时日,刘协只觉着浑身都陡然轻松了,先是应了一声,尔后再次躬身对刘辩说道:“王兄,朕还有一事相求!”
刘协说出还有一事相求,刘辩晓得,这会他定然是要提出对他有利的条件了。
能重登皇位,对刘辩来说已是一件莫大的好事,至于刘协提出的要求,只要无关痛痒,他都会答应。
“陛下请说!”放开扶着刘协的手,刘辩向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凝视着刘辩,刘协脸上流露出了一抹迟疑,沉默了片刻,才满脸纠葛的说道:“朕将皇位还于兄长,还望兄长念在同根情谊,给朕与伏后董妃留条生路。朕愿择山而居,躬耕山林,自此再不问世间之事!”
与刘协相互凝视着,刘辩的嘴角露出了一抹笑容。
看到他嘴角露出的笑容,刘协心内“咯噔”了一下,脸色也霎时苍白了许多。
刘辩的笑容太过玩味,刘协实在是看不懂他笑容中的含义,只觉着后脊梁上一股凉气,正“嗖嗖”的往上蹿。
“陛下竟是这般看待本王!”笑着摇了摇头,刘辩叹息了一声,转过身走到窗口,双手负于身后,像是对刘协在说,也像是在自言自语:“最是无情帝王家!陛下禅让天下,想到的不是同本王共享这大好河山,而是祈求本王留得性命。不晓得这是本王的悲哀,还是千百年来,我大汉皇族的悲哀!”
刘辩的一番话,把刘协给说的低下头去。
想到当年他曾派出刺客的事来,他心内便会感到一阵阵的不安。
只要刘辩翻出旧账,要找他算上那一笔,就算他有一百颗脑袋,也是不够刘辩去砍。
“罢了!”刘协没敢吭声,刘辩沉默了片刻,才转过身面对着他说道:“若是本王求陛下留在洛阳,想来陛下心内也是难安。届时本王将会为陛下划出一片山林,陛下自去躬耕罢!”
得了刘辩的允诺,刘协晓得,他和伏皇后董妃的性命,自此便是留住了,连忙抱拳躬身,向刘辩行了个大礼说道:“朕叩谢王兄大恩!”
并没有再给刘协回礼,刘辩只是面朝他默默的站着。
这一刻,他更加明白了一个道理。
弱肉强食的道理。
当年他刚来到这个时代,手中无有一兵一卒,假若甘于忍受命运的摆布,没有带着唐姬逃离洛阳,此时已不晓得是又穿越到了哪里。
正是当日逃离洛阳的选择,成就了他如今的霸业。
若是没有带着唐姬逃离洛阳,若是没有招揽黄巾残部,他又如何会有今天的权势?
手中握有百万雄兵,麾下云集智者猛将,才会使得刘协对他如此忌惮,才会将曹操和袁绍逼到频临绝境。
在这征战连年的时代,如果他不强大起来,便会被人踩在脚下,像刘协一样,只能向人摇尾乞怜,甚至还会被人如猪狗一般屠宰。
凝视着刘协,一瞬间,刘辩有种感觉。
他感觉到眼前的刘协着实是太过渺小,已经渺小到根本不配让他放在心上。
一个身在皇帝之位的人,竟能为了活下去,而放弃尊杨,屡屡向一名封王行礼,也只有这乱世中,才可能出现这种古怪的现象。
刘辩心内感慨万分,刘协却是欢喜非常。
躬耕山林,只要能同伏皇后和董妃在一起,这一生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至于天下征伐,至于大汉基业,从此之后,再与他没有半点瓜葛!
俩人默默相对,彼此都没有再言语半句,各自心内都在做着自家的盘算,前厅中,一时竟是陷入了一种近乎尴尬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