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向来胆大,当初为诛董卓,只身进入董卓卧房献刀,也未曾惧怕过。可眼下面对刘辩,他竟是紧张的额头也渗出了些许细密的汗珠。
以往在洛阳,曹操也曾见过刘辩。在他看来,那时的刘辩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皇帝,柔弱的是无论何人,都可随意欺凌。
可如今他再次面对刘辩,却发现眼前这个弘农王,与以往他认得的小皇帝简直是判若两人。
虽说只有十六七岁,可弘农王刘辩身上,却散发着一股难以掩饰的百战余生的杀机。
这种杀机甚至要高于曹操麾下那些长久在战场上厮杀的将军们。
尤为让曹操感到心惊的,是刘辩刚才那段对天下英雄的分析。那段分析,虽然简要,却是句句入骨,把当今身处高位的豪雄们一个个给看得无比透彻。
站在刘辩面前,曹操直觉着他好似被人扒光了衣衫,完全袒露着身子,任由刘辩观赏。
待到与曹操相向而坐,刘辩抬手捏住一旁酒桶中的长杆小勺,轻轻的搅拌着桶内的酒浆,亲手为曹操与自家各斟了一盏。
当刘辩为曹操斟酒时,曹操连忙长跪起身,双手扶着酒樽,一脸凄惶的对刘辩说道:“臣下卑鄙,怎敢劳烦殿下斟酒……”
“曹公与本王并非外人,如何这般客套!”给曹操斟满酒,刘辩朝他摆了摆手,示意他坐好,对他说道:“早先刘岱无端诛杀乔瑁,本王此番前来兖州,心内有个盘算,以曹公领兖州牧,削了刘岱官爵,不知曹公意下如何?”
原本就盘算着要占据整个兖州的曹操,听得刘辩如此一说,连忙站了起来,后退两步,跪伏在地上,对刘辩说道:“操何德何能,如何敢领兖州牧一职?恳请殿下收回成命!”
“偌大兖州不要,却偏偏盯上这小小的河内!”刘辩也站起了身,双手背在身后,面朝着黄河,对跪伏在地上的曹操说道:“曹公可否觉着,只得河内,胃口着实小了些?”
刘辩如此一说,已是点明了曹操不仅想要河内,还想占据兖州,更是暗中指明王匡之死乃是曹操背后下的黑手,直把曹操给惊的跪伏在地上,半晌不敢言语。
“本王之所以将河内送于曹公,便是要曹公占据兖州!”刘辩猛然转过身,面朝着曹操,对他说道:“方才本王已然说过,曹公乃是世之英雄,英雄须成大事,何必在乎些许小节?大汉社稷尚须仰仗曹公,今日本王允诺将河内与兖州送于曹公,便是要曹公辅佐当今陛下,诛杀董贼,匡扶汉室!”
“蒙殿下信任,臣下万分惶恐!”心知欲得兖州的想法已被刘辩看穿,曹操再不掩饰,跪伏在地上,向刘辩谢了一声,这才起身回到桌边,跪坐在草席上。
返回桌案旁坐下,刘辩端起酒樽,捧着对曹操说道:“曹公仁德,本王代大汉宗室谢过曹公!”
“殿下!”双手捧起酒樽,曹操望着刘辩,对他说道:“臣下心中尚有一事,不知该说不该说。”
“曹公请讲!”端着酒樽,刘辩一仰脖子,把樽内酒水一饮而尽,对曹操做了个请的手势说道:“你我今日避开众军来到此处,便是要畅所欲言,曹公有话,但说无妨。”
“方今天下战乱纷起,乃是董卓乱政所致!”饮了杯中酒,曹操将酒樽放在桌案上,压低了声音对刘辩说道:“殿下本是天子,若殿下重登大宝,天下英雄定然归服……”
不等曹操把话说完,刘辩就朝他摆了摆手,对他说道:“曹公莫要再说,本王早已对重登帝位不抱幻想。”
刘辩的态度完全出乎了曹操的预料,他这么一说,曹操愣了一下,一脸愕然的望着他,想问刘辩为何不愿再做皇帝,可嘴唇动了好一会,却没能问出口。
“兄弟争嫡,自古以来便是帝王之家衰败之根源!”刘辩伸手捏着酒桶中的长杆木勺,轻轻搅动了几下酒浆,一边为曹操斟着酒,一边对他说道:“曹公力挺本王不假,除曹公之外,或许还有一些臣僚愿助本王夺回帝位。可忠于当今陛下的臣僚也不在少数,若是真个斗将起来,到最后必定是两败俱伤……”
听着刘辩的话,曹操脸上现出一抹复杂。他紧紧的拧着眉头,薄薄的嘴唇也紧闭着,强忍着没有开口力劝刘辩放弃眼下的想法。
“曹公放心!”见曹操没有说话,刘辩在亲手为他和曹操又都斟了一樽酒之后,双手端起酒樽,向曹操平举着,对他说道:“只要曹公愿助本王光复大汉基业,本王定会向当今陛下推举曹公,保曹公家业兴盛,数代不衰!”
“多谢殿下!”得了刘辩这句允诺,曹操连忙端起酒樽,与刘辩对着饮了。
二人虽说话说的很是直白,看似都把想说的话给说了出来,可在各自的内心深处,彼此却并不完全信任,看着对方的眼神,也都带着迷离闪烁,相互都不敢与对方目光相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