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嵩仰望蓝色的晴空,脑海中不知为何,竟然蹦出了一个幻想。
若是能在生命的最后一刻,讨伐了将汉室天下霍乱的千疮百孔的巨恶董卓,无论是于公于私,自己或许都不会再有任何遗憾了吧。
可是这个愿望,怕是此生无偿了。
“主人,太平公子前来拜访。”
下人走进小宅的院子中,对皇甫嵩禀报道,打断了老头放飞的思绪。
皇甫嵩闻言并没有什么讶异,陶商这小子平日里的行为虽然多有不端,但总体来说,对自己这个名义上的师父还是很不错的,平日里生活用品和吃食衣物的供应丝毫不缺,且也是隔三差五的过来问安请教。
这孩子还是很尊师重道的。
最近这一段时间,金陵城的蓬勃发展,全都落在了皇甫嵩的眼中,对于陶商的才能,皇甫嵩着实是惊叹不已。
晚年得此佳徒,皇甫嵩也算是深感满意了。
“让他过来吧。”
少时,下人领着陶商和陶应二人来到了皇甫嵩的面前,两个小子分别对皇甫嵩施礼问安。
皇甫嵩满意的捋着须子,吩咐下人在院中给两人准备座塌,并端上了一些水果。
先是上下打量了一会陶商,皇甫嵩又转头看了看陶应,满意道:“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恭祖让应儿来金陵城的举措是对的,如今天下纷乱,应儿你跟着你大哥,一定要好好的学,好好的看,好好的练,日后保家护国,惩奸除贼,却是得靠你们这些年轻人了,老夫年纪大了,着实是有心无力。”
陶商闻言笑道:“老师说的这是什么话?您还很年轻呢,身强体健,少不得还要在这个天下,再驰骋个三十年往上。”
皇甫嵩闻言,咧咧嘴,道:“胡说!老夫都这把年纪了,再驰骋三十年,不成老妖精了?你拍马也需得靠谱点的拍,别一天天的口无遮拦,信口胡言。”
陶商闻言笑道:“弟子这不是希望老师能好么。”
皇甫嵩重重的摇了摇头,长叹口气道:“你一天天的,少得瑟得瑟,把你那个太平公子的名头当他个名副其实,老夫自然就会好了……”
说到这,皇甫嵩忽然话锋一转,淡淡道:“你今日领着你弟弟来此,想必不是仅仅为了问候老夫来的吧?……是不是有事相求?”
陶商顿时目瞪口呆,不敢相信的看着皇甫嵩,惊讶着道:“老师如此高才,弟子由衷的表示钦佩!您这一双老招子着实是雪亮的很啊。”
皇甫嵩闻言无奈一叹:“虽然老夫也知道你是在夸老夫,可为何总就是听不出个欢喜和乐趣呢?夸人能夸到你这般地步,人听人憎的,也着实是少见了。”
说罢,便见老头端起了面前的觞,一边泯着水一边道:“说吧,找老夫有什么事?”
“老师,你看我这弟弟怎么样?”
皇甫嵩心不在焉的道:“天性纯良,为人真诚,是个好孩子。”
“那你感觉他跟我比呢?”
“你天性狡诈,擅耍诡诈,非老夫所喜,你这弟弟跟你比,那肯定是好的太多了,你以后别把他带坏了就是。”
陶商闻言一笑:“既然我弟弟哪都比我要好,那您老也收他当个弟子呗?”
“咳、咳、咳!”皇甫嵩一口水没喝好,差点没被呛死过去。
小犊子,在这等着我呢?!
皇甫嵩转过头去,定定的看了陶应半晌,心下暗道原来这小子今日来此是为了这个。
转头又看了看陶商笑呵呵的脸,皇甫嵩无奈的摇了摇头。
“老夫教你一个,就已经是累的不行,废煞了半生之心血,如何还能再收一个徒弟?此事却是帮不得你了,况且老夫所善用之兵法战阵,在这一段时间,已经基本上都传给了你,你若是想让你弟弟学本领,你自己不妨亲自传授,又何必非要拽上老夫呢?”
陶应也似是没有想到陶商今天领他来找皇甫嵩是为了拜师的,小伙子心中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忙摆手道:“大、大哥,我看这事还是不必了吧……皇甫公诸事缠身,怕是没什么时间管教我的……”
“没事,皇甫老师有的是时间,他一天待的都要闲出屁了。”
皇甫嵩的脸色顿时变得通红。
理是这么个理,但麻烦你这臭小子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直接?
陶商对皇甫嵩深深的作了一揖,求道:“老师,您也明白,拜师之事,教本领是小,但我弟弟拜谁为师方才是大事,恳请老师能够再成全我一次。”
皇甫嵩听到这里不由的一愣。
低头沉思了半晌,老头终于明白过味来了。
这小子,原来却是抱了这么个心思啊。
陶应刚刚出仕,这些年来也没有怎么妥善的经营自己,只是挂着一个徐州刺史小公子的头衔。
但这种头衔,别说是放眼天下,就是放眼扬州亦或是放眼徐州,也不算是特别的能摆在台面上说事。
充其量只能是证明他是一个封疆大吏的儿子,一个官二代而已。
这对于他的政治前途和日后在徐州的立场相当有限。
反观陶商,自打率兵讨伐董卓开始,历时至今,已经是得到了月旦评、许靖举孝廉、丹阳太守、太平公子、皇甫嵩之徒的各种政治头衔。
可以说,陶商能有目前的成就,一方面取决于他个人的见识、能力与筹谋,但另一方面,他身上这些政治光环也为他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
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
得到的多,自然也是因为身上拥有让他人值得奉献的东西。
在这个士族林立的天下,光有一腔热血而没有合适的身份与背景,是办不成什么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