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汉,初平三年,春。
当下的年代说起来轻飘飘的,几个字软绵无力,可是真正了解它的,却知道这里即将迎来恍如末世般的灾难。
凝望着灰蒙蒙的大地,悲凉的气氛无处可话,漫长的道路,就在脚下,可是这一路走来,仿佛没了生活的希望。
路边刚刚生长出来的嫩草早就被啃食的秃噜着地皮,仿佛蝗虫过境一般,赤地千里,寸草不生,三三两两的人群,摇摇荡荡的没了生机,他们衣衫褴褛、面黄肌瘦、表情呆滞。偶尔还有一两个蹲坐在路边,面色青灰,有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安静,纷乱的胡须和头发上长满了枯草,麻木的路人不带一丝感情,仿佛早就习惯了,也许下一刻躺在地下的就是自己。
“唉……出来的真不是时候!该死的刘备!该死的黄巾贼!”一声无可奈何的叹息,夹杂着对某人的痛恨与怜悯。
“大耳贼!这就是你的仁慈?这就是你的宽恕?他们做错了,可他们只是一群不识字的农民,是被张角那个蠢货害的!黄巾贼……呵呵……可怜呐!”又是一声义愤填膺的怒吼,身边经过的路人用看白痴的眼光撇了眼少年,黄巾贼……刘大人没有杀我等,已经是仁慈了,他们是谁?他们可是朝廷的反贼,是应该诛九族的大罪!
麻木!
少年已经找不到第二个词语来形容眼前这一幕,看的多了也就释然了,回想几天前自己刚刚见到这群人时,易子相食的场景时时鞭挞着自己的心,那股愤怒恨不得杀光那些罪魁祸首。
可惜,自己办不到,只能拿出仅存的粮食送给这些朝不保夕的人,明知道是杯水车薪,也许明日他们仍然会成为路上冻死鬼,可他……还是不忍心。
该死的!咒骂了声老天,自己的心里这才好受些。
屠夫何进为了诛杀宦官,把持朝政,出昏招把西凉的董卓召来洛阳救驾。却不知董卓就是一头饿狼,出生塞北荒凉苦寒之地的他,这一进了洛阳,满目的车厢宝马,莺歌燕艳瞬间迷失了他的心志。
土豹子一夜暴富,恶向胆边生的狂妄之心赤裸裸的暴露出来,他红着眼珠子换掉皇帝,自己侵占宫帷,夜宿嫔妃,撕掉大汉最后的一丝尊严。
刺杀董卓失败的曹操,陈留起兵,传檄天下,十八路诸侯轰轰烈烈的向洛阳发起猛烈的攻击,董卓迫于兵威迁都长安,一把火烧了两百年的大汉帝都洛阳。
“可叹十八路诸侯各怀鬼胎!若是同心戮力又何愁董贼不灭!那个人应该就是李儒吧?真是好计策,一张华而不实的伪圣旨成为了中原大乱的遮羞布!袁绍占了冀州,公孙赞占了幽州,曹操割据东郡,袁术称霸南阳……”
少年满脸沧桑的望着天空,这场无休止的战争应该停下了!紧紧的攥着拳头,仿佛在心中许下的承诺。
“先生,咱们快走吧……”三胖粗狂的脸上有些别扭,他不是很喜欢这里,死气沉沉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走!
转过几条河流,踏上另一条黄土古道,心情慢慢舒展开来。
……
……
黄土古道之上,温润的阳光透过郁郁葱葱的树叶间隙,烘烤的人身上暖烘烘,整个人感觉一阵酥软的舒服,抬头望向远处的天,天空蓝得异乎寻常,冉冉飘舞的白云比绵花更纤柔整洁。
远处,走来一匹马,两个人。
马是一匹年迈的黄骠马,瘦骨嶙峋的马背上是稀疏的马毛,无精打采的喷着鼻息,晃晃悠悠的跟在那人身后。
少年满脸欣喜的伸出手胡乱的抓着春风,风吹过掌心,柔柔的像是孩子的小手,痒痒的感觉让少年舒服的一阵呻吟。
耳边萦绕着各种不知名的鸟儿呼朋引伴的歌喉,风中夹杂着各种花香、青草和树木的清香,泥土特有的香气一阵一阵的充塞着鼻端。
少年玩的不亦乐乎,身旁的黄脸大汉不自然的抽了抽嘴,紧紧腰间的环首大刀,默默的嘀咕着。
“先生又魔怔了……”
少年斜眼撇了过去,嘴唇上翘,带着几分不屑反驳道。
“三胖,你又不会武艺,整日挎着那破刀做什么!”
三胖闻言眉开眼笑,满眼稀罕的摩擦着腰间的刀柄,全然没有被人揭短的羞耻感。
“嘿嘿……这可是俺的宝贝,万一被偷了咋办!先生你不知道,这可是俺十六岁那年,在老家放牛的时候得到的宝刀啊……”
看着又要喋喋不休的三胖,少年头疼的揉揉自己太阳穴。
自己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没事,说他的破刀干什么!
少年急忙摆摆手,打断了三胖的絮叨,“停!停!我知道的,我知道的,这话你已经说了八百遍了,我这耳朵都听得长茧子了,那年,那天,风和日丽,草木丰盛,你出去放牛,碰到一个将军样子的人,那人说你根骨极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将来拯救这大汉王朝命运的重任就落在你身上了,于是乎,你便傻乎乎的用那头牛换了这把刀,后来被你阿娘打的皮开肉绽的,好几天下不来床。”
三胖听的哼哧哼哧的满脸泛红,找不出理由反驳,下意识的摸摸自己的屁股,那里真的很疼!
这件事情被他当做自己平生最伟大的杰作了,平时都是沉默寡言憨憨的模样,可只要提起这把刀,三胖就像偷了鸡的黄鼠狼一样,嘿嘿的蹲在一边傻笑。
只是……
若是阿娘不揍俺,这个故事就更……对!更完美了。
三胖瞅着身旁的先生,暗自嘀咕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