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记得周瑜请了内府密谈,他自然也准了。
见到周瑜之时,却发现短短数月,他消瘦了许多,连眼眶均有些陷了下去。出乎自己意料的,他进了内府便宽衣解带,直至露出了肋下疤痕。
那已经不能称之为疤痕了。而是一块碗口大小的烂肉。
伤处没有任何愈合的迹象,反而连周围的皮肤都死黑。
他那时只是惊怔,无言。
周瑜却单膝跪下,双手托举一柄薄剑。他听见他说——
“此剑乃决赤壁一战时,主公赐瑜之物,剑为军令,请主公准瑜巴蜀之行。”
他却半晌才回过神思。
“公瑾……你这身体……”
那人只是笑笑。笑的昂然,如寒冬暖日。
“够瑜为主公打通荆蜀之道。”
他已被周瑜吓到。他看着他,忽然觉得自己错的很厉害。
孙权回忆到了这里,眼眶中蓦地有了些湿意。
他以手遮目。静静的想着那日周瑜说给他的话。
“功高震主。臣知道这是犯忌的事儿。可若不震慑住那群老臣,江东不稳。”
“既总有人要做恶人,瑜愿往之。”
“主公的猜忌,有理有凭。往日,臣不敢说这些话,说了,主公也不信。可今日,主公该信了,因为臣……此番去了,便回不来了。”
“取了西蜀要塞后。若臣已殁,请主公万勿撤军。吕蒙孙瑜,可代臣事。”
“还有些话是说给弟弟的——仲谋,你这傻小子,也不想想,从小就是你哥骗你,你公瑾哥,何时骗过你。”
“仲谋,切勿自责。你是个好主公。”
自然,还有剩下的最后一句。那是周瑜转身出门时,没有回头,却淡淡留下的一句话。
“其实……我和伯符之间,早已不须容貌皮囊,来辨认彼此。”
孙权遮住眼的手,和泪,一起滑下。
数天不眠不休的赶路,孙瑜终于赶到了巴丘驻军之处。
他看到那中军大帐里,隐隐透着火光。
他疯了一般的跑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