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以前的周瑜,是一柄藏于鞘中却散发着凛然剑气的名剑。
现下这把剑却出了鞘,锋芒毕露,剑端所向,必是万骨皆枯的苍茫。
孙瑜只能暗暗苦笑。
想要抹平那五年的痕迹,又怎生容易。更麻烦的是,江东需要这般的周公瑾,而尚还年轻的权弟,却不需要。
皱眉思索间,转头望那昨日前来拜会的蜀国军师,却是一脸玩味的表情,轻轻摇着他的羽扇,仿佛在等待一场好戏。
望着那人一路进来站定,孙权却未语。他的面部被冠冕前的旒珠挡住,阴沉沉的看不出表情。却只抬了抬手,对着周瑜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周瑜躬身还礼。随即开口。
殿内寂静一片,更衬得他语声朗朗,气势逼人。
“瑜呈主公疏中有言,操此来,已犯了后患未平,避长就短,远故里,伤水土等四处兵家大患,旷新谋夺表之部曲,军心未附,众愿不归,何以为其生死效命尔?我江东据长江天堑,上下一心,此番一战,更是天赐主公成大业之良机,如此天时地利人和皆所向,有何迎曹之理!”
说罢,不待他人附言,周瑜已自行单膝跪下,却目光灼灼,仰首直视孙权——
“瑜请精兵三万驻夏口,为君——”
他微微顿了一顿。
“破之。”
“好!”孙瑜带头抚起掌来。大殿内立即一片喝彩之声。群情激昂。是战是降,经此一篇慷慨陈词,却已无需再论。
而这种感觉,与孙瑜来说更是奇妙。
他并不是第一次看周瑜施展辩才,这一次,却听着似乎是周瑜的辞令,用自己的语言神态说了出来。他此刻官职稍低,不便殿上多言,却被周瑜这淋漓尽致的一番话,说的直抒胸臆,好不痛快。
痛快过后,却又有些伤感。五年。
五年的时光,他就用了这么个法子记住自己。
亦用了这么个法子留住自己,让自己永远伴他身边。
一个躯体。一双魂魄。
真切做到,骨肉不分的,两个人。
孙权却也似激动了起来。
“天授公瑾与我!”他起身,同时举起了那柄象征着王权的利剑。只听得一声脆响,堂上条案已被砍下一角。
“若再有言曹者,势同此案!”
风云散去,却是几许春秋。何言胜,何言败。
不过一念间。
孙瑜留到了最后。
见百官私语着退出了大殿,他心下明白,纵使今日堂上气氛再好,众人心里也是没底的。毕竟是以少抗多,仅三万兵,对八十万之数,又如何能说必胜?
他留下,只是因为他知道,孙权必有话对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