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轩就对这个时代的工匠与发明的诡异关系惊奇极了,就是一群基本功极其扎实,偏偏不求甚解,不问用途的工匠。与一群只知要做何用,要达到什么目的,偏偏不知道工具咋造,不管造不造的出来的使用方,相互隔着道门博弈。
这简直惊奇极了,大将的设计思路与想象力是不会被局限住的,因为大将对设计与制造根本就一窍不通,大将只知道目的。
匠人手艺太扎实了,精益求精,一个土豪家的家仆木匠,为李轩做几把椅子,都非要滚云绣浪,镂空雕花不可,猥琐的还会在不注意的地方,暗暗藏刻下自家的独门标记与姓名,对作品如对亲子。
可偏偏匠人就是不会设计,想象力完全被局限住了。就是师傅让扎马步,腿要弓到多少度,就是多少度,一点都不敢改的,只能在原有的功夫上精益求精。
于是,大将与工匠,在互相视对方为蠢驴的博弈过程中,居然神奇的在共同进步。
李轩就被北盟旗下的工匠视为蠢驴,因为他就是那号只说,我要什么东西,要达到什么目的,你们给我造出来。
然后,定下个期限,搁下一句“造出来奖,造不出来,哼哼”,就走了。
再然后,北盟的工匠就懵逼了,这不可能啊,要是徒弟让这么造,一大耳刮子就上去了。
可面对一个对他们“哼哼”的外行,匠人毫无办法,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只能闷头想辙,怎么把不可能的八百步大箭造出来。
这一想一试,原来不敢想不敢试的东西,就会孕育而出。
外行领导内行,内行领导外行,挺好的,不这么干,李轩连折叠椅子折叠桌都用不上。
内行领导内行好么?不是生在巨富之家就会做生意,不是在军队就是军事内行,不是混仕途就叫官的。
什么叫内行?就是迷信。
没有两个答案能一样的东西,就是迷信。
什么叫发明?什么叫创造?什么叫素质?什么叫正义?都是迷信。
正如天子,国家,朝廷,贞洁,总角,弱冠,童年,老年等人人都以为有的东西,实际全是迷信。
只不过有的迷信破除了,新的迷信层出不穷。
在一个意志组成的世界中,人不过就是宗教性社会的动物性羔羊,正邪过眼如风,对错因时随势而不同,只有忽悠永恒。
在这个意志组成的世界中,谁是教皇,谁是主教,谁是信徒,谁是羔羊,实际一清二楚,官民,贵贱,贫富就摆在每个人的眼前。
为官,为贵,为富者,十有八九皆是忽悠能手。为民,为贱,为贫者,十有八九全是老实巴交。
统计学可以说明问题,这是个只有骗子才能统治的世界,自古就这样了。学三代之治学了上千年的读书人,还真以为有相亲相爱的尧舜禹呢,鸟鱼生汤是什么汤?鳖精汤嘛,今年过节不收礼呀不收礼,收礼只收补脑滴呀补脑滴。
人一喝就聪明起来了,还养颜治便秘,抗衰老,越活越年轻,来,干了这碗补脑滴。
什么学历高低,现代古代的,就是再过两千年,熬汤的照样熬汤,该喝汤的照样喝汤。
“这是什么?”
桌旁,一颗肥硕的脑袋伸了过来,且必居好奇的盯着一根硬毫细笔尖下,白绫方巾上的一条黑线疾速游走间,化为一个眼熟的陇廓,长口袋肚子,四条短腿小尾巴,脑袋上一对犄角,“这是牛?”
“对呀,哈…”
李轩几吸间在白绫上画完一头线条墨牛,伸手入怀取出一方不到两节小手指宽,上面趴着一头小王八的金印,对着阴刻的印底哈了一口气,转过小金印“哐”的一声盖在了白绫斜下角,捏起来朝且必居一甩,“哪,一张牛票好了,一张牛票换一头牛。”
且必居胖脸发滞的接过画了头牛的一方白绫,眼神斗鸡的看着白绫右下角的一枚四字朱红印戳,愕然道:“这是什么印?”
“上仙下福,左通右宝,仙福通宝,吉利吧?”
李轩勾头扯了下且必居手里的牛票,指点给他看,一看之下发现印戳有点浅了,放开白绫,打开桌上的一个腊梅喜鹊漆盒,拿着手里的小王八金印在盒子里的印泥上又蘸了蘸。
“这票,这印…”且必居看着牛票的眼神纠结,牛画的不像就算了,可几笔一印戳就当一头牛,这比王莽当年发行的一刀平五千的刀币还扯吧。
“这印不错吧?”
李轩闻声得意的一晃头,以为且必居是称赞他的金印,臭美的把小金印一举,指着印上趴着的小王八,示意胖子仔细看,“古有霸下驮碑,今有王八趴印。仙龟伏寿,仙归福寿啊,你真是好幸运呀,能得睹此天地至宝。你看你看,小王八背上还有字呢,奉龟承运,仙福永享,甲骨文呀,我死了都不敢让这枚宝印陪葬,我怕人盗墓啊。”
说着,诱惑胖子道,“若是龙潭部未来有机会与我等结盟,我也免费为你设计一枚金印,作为盟内信书印鉴识别,十二生肖里的小王八已经有了,你可再挑个喜欢的,我让它给你趴上。”
“十二生肖里有小王八?”且必居满脸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