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诸一指正在闷声看戏的郑平:“那他呢?他不过是流亡于此的北地文士,你也二话不说,拉他一同进你的半死之局?”
突然被点名的郑平适当地露出少许惊异与疑惑,仿佛真的是一个被无辜卷入的路人。
孙权这才多了一分负疚之意,他朝郑平做了一揖,慨然道:“今日牵累韩兄,是我之过。他日韩兄若有所需,可至吴郡孙家,报上名姓,我定将韩兄奉为上宾,竭礼以待。”
孙权说出此言,已代表他不再有隐瞒身份的打算。而在这个时候自报身份并给出承诺,不但能巧妙地瓦解被牵累者的暗怨,还是一种托付信任的表示。
若换了其他人,只怕要被孙权打动,不说立刻投效之,也会对孙权充满好感,有朝一日若有出仕的心思,势必第一个考虑向吴郡递上名刺。
只可惜孙权遇上的是郑平。
郑平确实被孙权“打动”,但这“打动”和孙权想的绝不一样。
只见郑平冁然挑唇,主动屏蔽孙权后面的一段“肺腑之言”,只针对他的第一句话回复道:“知道就好。”
准备了无数动人说辞的孙权一时之间有些恍惚。
什么知道就好?
等他意识到郑平回复的是他那句“今日牵累韩兄,是我之过”,脸色顿时忽青忽白。
好在天色正黑,无人能看见他的神情变化。他不愿意去想自己是否看走了眼,错辨了这姓韩名士的性情,只能将此归结为“性情坦率”,暗想对方或许因为被莫名卷入纷争而心生焦虑,又因为他之前隐瞒身份,觉得失望不满,所以才会说这种“赌气”的话。
孙权又在心中为郑平完善“口出不逊”的苦衷,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只是遗憾而抱歉地叹了口气,转向早就知晓郑平脾性,此刻正辛苦忍着笑的韩诸。
“那人虽已走远,却不知是否还会带人回来。暗中谋划者虎视眈眈,若我在明,敌在暗,只怕过不了几日便会奸人所害。”
谢诸未作任何辩驳。郑平却是淡淡地道:“用不着‘过几日’,今夜他们便会再来,取你性命。”
孙权面色一变。郑平的神色太过平静,如同在陈述一个冷漠的事实,他倒不会以为郑平是在含怒带怨地诅咒他。
但因为郑平说的这句话关系他的性命,让孙权不得不生出慎重之意。
他沉声道:“此话何解?”
“屋舍黢黑无光,情况未定,又有谢郎凶名在外,那人便敢在第一夜就前来暗探,甚至丢下害命的毒虫。可见寻你那些人对你的性命极为重视,已达“誓杀之”的程度。他们不在乎殃及无辜,甚至敢为此冒险,招惹专止小儿啼哭的卖药郎,”
说到“专止小儿啼哭”的时候,谢诸的目光利剑一样地射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