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顺着他的手指看了过去,是他对面的那个角落,也立着一个很大的铁笼子,上面还粘着经年未退的血污。
“刚来的时候她一直哭一直哭,过了大概……”他想了想,才不确定道,“大概两个多礼拜吧。怀孕的人总是很幸苦,体制也弱,好像是家里一个仆人被感染后咬了她一口,她也就感染了,不过幸好她和我还有江城一样感染之后并没有变成那种样子。”
我从来没听过关于自己母亲的时候,可是听着他的话却隐隐约约像是找到了久远的记忆——也是这纯白的实验室,无数穿着白大褂的人在走来走去,那惨白的灯光和每张陌生的面孔牢牢刻在了我记忆中。
“后来呢?”我不自觉地走了过去,看着这个奇怪的丧尸问。
“为了维持她的营养能够充分到生下你,每天都有无数人来送肉,新鲜的,血淋淋的。你母亲刚开始不乐意吃,抗了一两天,后来实在是没忍住作为半丧尸的本能,还是吃了,她总是一边吃一边哽咽,直到你的出生。被丧尸化后我们就多了一个特性,就是能感觉到同伴的气息,你身上就有,和我那时候感觉到的一模一样。”
即使被无数人暗中议论过是丧尸生的种,然而直到此刻我才清晰地感觉到了这种震惊,和一种血脉相连的熟悉感:“那她呢?”
“死了。生下你后不久,她吃了人肉后就疯了,被带出去应该是做实验了,然后就再也没有回来,像是江城。”
这个丧尸盯着地上深色的血迹,突然沉默了下来,右手紧紧地握住了被衣物包裹着的那个东西。
“这个是什么?”我好奇问。
他努力从已经僵硬的脸上扯出一个笑,然而坏死的肌肉细胞早已经没办法提供给他这个本领,他试了半天都未成,只能低声说:“这是我的日记。”
我很好奇,但是看着他那张没有表情的脏脸却怎么也问不出口。
“哒哒哒……”杂乱的脚步声从外面响了起来,我一回头还没来得及出去就对上了我父亲紧皱的眉头。
“小白,谁让你乱动这些门的?”
我张嘴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见跟在父亲身后的几个穿着隔离服,身材壮硕威武的男人上前打开了铁笼,那个奇怪的丧尸还没反抗就被他们在脖子上打了一针,立刻昏了过去。
“父亲你们要干嘛?!”我直觉他们要干不好的事情,上去就去掰那些人抓着他的手,使出了吃奶的力气也没能移动分毫。父亲上来一把拉住了我把我抱了起来,我蹬着腿挣扎。
“把1022号带过去。”
“父亲!”
几个人扛起1022号,被他抓在手里的日记“啪嗒”一声掉了下来,直到再也看不见1022号的影子父亲才把我放了下来,转头什么也没说丢下我走了。
我捡起掉落在地上已经残破不堪零零碎碎的日记本,在紫色的灯光下有些刻骨的冰冷。即使是还不明白,但是看着他们气势汹汹的样子我已经能猜出1022号的下场了——解决夏德病毒研制出抗体就差最后一步,而这个和人无异的1022号就会是最后一步的血祭。
人们为求长生制造出了夏德,又为了彻底解决夏德,用无数受害者制成另外的抗体。
后面的半天我一点玩的心思都没有,1022号的日记被我藏到了衣服里,直到回家到了房间四周空无一人我才打开了这本破破烂烂的书。
开头就是清秀的字体。
☆、丧尸日记(一)
4001年9月15日,A大开学。
我和江城一个作为金融管理系新生,一个作为未来的秃头程序员在院长的殷殷嘱托之下带着行李进了A大。
临行前院长拉着我的手站在孤儿院大门口千叮咛万嘱咐,眼含热泪目光殷切:“淮淮,你照顾着点城城。”
已经十九岁的城城小朋友站在我旁边背着包伸手勾住我的肩,笑得一脸乖巧懂事:“院长你放心,淮淮和我是好兄弟。”
院长欣慰点头,身后的一排萝卜丁和向日葵似得抬着头齐齐看着我们。
我看着这兔崽子贴着我脸的那张装模做样的乖巧面孔,几乎想一拳打过去。江城此人小名贱贱(我取的),人如其名是个特别不要脸的货,不仅是个即将秃头的程序员还是个生活行动力零级的代表性脑残人物。我和他同学十二年,同居十五年,有一半时间都在当他老妈子。
四舍五入一下我算是他半个爸。
他比我大一岁但进孤儿院比我迟。我五岁进孤儿院在那呆了一年后他才灰头土脸地被社会福利院工作人员送了过来——据说是因为父母出了车祸双双殒命,他的七大姑八大姨又都不愿意接受他的抚养权。
这狼崽子初来乍到还是条野狗似的人物,谁喂都不熟,谁问都不理,一惹急眼就喉咙里咕噜噜发威胁,耸着背炸着毛龇牙咧嘴冲着你一顿咬,在嫦娥都早早奔月了的年头里还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
的亏院长是个老好人加颜控,一见他那张洗干净了的小脸就立刻走不动道了,十分没有骨气。被冲着一顿撕咬也不生气,反而温声细语地给他安排房间介绍小伙伴——我就是那个倒霉的小伙伴。
孤儿院的资源有限,一人一间是不可能的,但是这里相比起其他的孤儿院又好点,基本上都是两人一小间,上下床两套桌椅。他虽然刚来但也没带多少东西,就整整齐齐一小包,院长给他全放在桌子上了。
他默然不语地从包里拿出自己的东西,规规矩矩地摆放整齐后就上了床,把头埋在被子里,十有八九在哭。
我放下已经被领养走了的哥哥留下的书,透过床缝悄悄地看他:“喂,你叫什么啊?”
他没理我。
我又问了一遍,他依旧没理我。
我瘪了瘪嘴,也懒得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