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那倒巧了。”
海梦悠正绕着整间画室转着。
江亦愁的确很爱绘画,尤其喜爱巨幅的、偏幻想类的画作。
早几百年,绘画就电子化了,像他这样拿画笔颜料的,少之又少;能沉下心来,连续泡在画室里几百个小时,只为了完成一面墙那么大的画的,更是凤毛麟角。
画室里大部分的画作都被黑布遮着,只有能看到其中三四幅画的内容。
他停在其中一幅画前,画上只是海浪,但这浪用色漂亮,就像用缤纷的梦编制而成:“江,你的画,想象力真的很不错。”
“那不是我的想象。”
江亦愁从模型中抬头,他的视线落在画上,却像看在很远的地方:“是……一个人的梦。”
“谁的梦?”海梦悠走过来,笑着望向他,“你的尤利亚卿?”
江亦愁居然一本正经地点头,海梦悠被逗得忍俊不禁,他单手支着桌沿,略有些玩味地看向江:“江,我一直很好奇,你究竟喜欢他什么啊。”
第29章抉择“我亲儿子都没这么腻人。”[……
他的目光本来是无形的,却像一把锋利的剑,刺得江亦愁节节败退,他略退一步,低声说:“不关你的事。”
海梦悠忍俊不禁:“害羞?”
“这有什么好害羞的。”江亦愁停顿片刻,“对他,我哪里都喜欢。”
中毒程度还挺深。
没想到他的事都过去四百多年了,还有人心心念念想着他,海梦悠也算有些宽慰。
江亦愁无意剖白自己,将话题巧妙岔开:“还有,昨天尼克的事情,我也查清楚了。”
海梦悠立即正色:“怎么说。”
江亦愁上前一步,打开了一份log文件。
海梦悠花了不到半秒,读完了这份系统操作记录文件:“所以,那天我见到的确实是尼克,但他不认识我,并不是装的,也不是介意监视,而是……”
他抬手,把其中一行记录拉出来:“他的神经织网受到侵入,记忆或者意识被篡改过。”
“对。”
“那尼克,后来为什么会变成那副样子?”
江亦愁缓缓摇头。
海梦悠几近自语:“所以还是要去一趟罅隙啊……”
江亦愁明面上没有回应,却在悄悄打量他的神情,谁知海梦悠忽然回头,他慌忙掩了视线,垂眸看向地面。
海梦悠心里犯疑,面上倒是平静:“江,你有没有昨天到现场的人的记录?”
江亦愁:“有。”
“你快查查,就在昨天共感笼结束到现在的时间段里,现场观众的神经织网有没有被篡改过。”
江亦愁当场编译指令,不到500毫秒,密密麻麻的记录被投射在空中。
数据加载完毕,共计三万六千八百多条篡改记录。
几乎是……到场人数的一半!
不到一天的时间里,现场的观众,居然有一半人的神经织网被侵入、篡改过。
海梦悠的背后有些发凉:“……原来信息流上的‘怪物’论战,是这么来的。”
过生日的那天,尼克的家人知不知道他已经不再是“尼克”。
信息流上,坚称自己没见过共感笼怪物的人,又知道自己的意识被篡改过么?
画室窗外,入夜的城市车水马龙,热闹不已。
万家灯火之中,究竟有多少盏灯是真实,又有多少盏是虚妄?
海梦悠的目光落在地面。
他低声说:“也许神经织网,真的不该被发明出来。”
“不。”江亦愁打断了他,“我从不这么认为。”
“为什么?”海梦悠抬眼,“又是因为尤利亚卿?”
江亦愁有理有据:“即使它存在一些缺陷,但它带来的好处也是不容忽视的。就像爱因斯坦的神来之笔,质能方程,也带来了毁灭与死亡的核武器,可科学上,我们不能因噎废食。而且……”他的眼神忽然变得柔和,“当然,也因为尤利亚卿。”
……迷弟程度还真不浅。海梦悠心想。
他清了一下嗓子,故意问:“是不是尤利亚卿做什么都对,说什么都正确啊?”
“当然。”江亦愁抬眼,认真道,“他是最聪明,最勇敢,也最善良的人。”
海梦悠原本只想逗一逗他,谁知他夸得这么真情实感,反倒让海梦悠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他轻咳一声,换了个话题:“不过,也不能放任系统这么随意侵入神经织网,肆意篡改人类的记忆、意识。至少……有没有可能,加个开关?”
他刚一抬手,江亦愁心有灵犀似地,立即将磁流体发电机模型最小化,转而拼出一个覆盖着神经织网的大脑模型。
“这里。”模型一生成,海梦悠的指尖立即点向前额叶的部分,“如果我们在这里加入一个单向接口,它不影响神经织网的使用,但是外部系统或者信息很难再侵入主管逻辑和意识的前额叶,随意改写。”
“没用的。”江亦愁面无波澜,“在你改写别人神经织网的同时,因陀罗系统就会察觉,和你同步改写,而且因陀罗的写入速率也很快,所以……最后是,无用功。”
海梦悠撑着桌面,仔细端详着他。听他的语气,单向接口这件事他不仅想过,可能还切实尝试过。
“……你倒真和我想象中不一样。”他看江亦愁的脸色有些紧张,补充道,“是好的那种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