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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09炙热又锐利的目光下，谁也不能顶着这视线去试图忽视它。吉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又眨了眨，末了他悄悄地用眼睛向下瞟。
“别看他，我说的就是你。如果你想继续装蒜……”109撑着脑袋，没有继续说下去，但后半句显然是“你就试试。”或者“你可以试试。”
“…不是，我没有过那种想法。”吉光放弃了瞄着自己原来模样的身体，心怀忐忑地重新看向109。他的眼睫微微颤动着，无法在这对视中保持平静。从这一刻开始，他那完美又虚假的套壳崩裂的彻底，虽然他依旧在压抑着对面前人的感情，但和以往的伊施波设面对109，已然大大不同了。他在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已经放低了说话的音量。毫无疑问，这是一个最糟糕的相认方式，还是非坦白式的，在事态失控到面目全非以后，以被戳穿的形式。
‘真是徒增他的烦扰。’吉光捏了捏手下扶着的椅背，僵在原地静静地等待，像是囚徒在等待着审判。这对他来说，确实就是一个真实的、放弃了任何辩护的审判。
109只是看着吉光，就是看着对方那双含有淡淡懊恼、更多的只有无尽悲伤的深邃墨绿眼眸。仿佛那浓到翻涌的不仅是颜色本身，情绪占领了，甚至是代替了那扇心窗。而在仿生人看来，是情感爬上人类眼帘上方两个空空的眼眶，他终于在自己面前生动鲜活起来。
伴随着若有似无的耳鸣，仿生人久久不能平息自己，大脑一片空白，也不知道该先去想哪件事。109现在的状况有些复杂，最初，先是松了一口气，紧接着他的心脏开始狂跳不止，从低谷推向高峰。一半是因为这些日子里一切总和出的情感在鼓动着，无论是正向美好的那些——紧绷着神经的，担心、惋伤、痛惜，还是负面燃烧着的第一次经历背叛消化不掉的杂念。另一半是还没有过去多久的真实，身体还拥有那份完整的肌肉记忆，躯体把对方自动划分到敌人的位置，肾上腺激素攀升，血管每一处加速供血，那是一份敌对的跳动。
仿生人盯得后者直到有些身体发麻，但109最终还是移开了目光，他强迫自己调整完状态以后，看向沙发上搞不清楚状况的“吉光”，开口问道。“刚刚的问题。他身上的味道是什么？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吉光虽然从屏息中恢复了呼吸的气口，又能正常运作了。局面没有彻底砸掉，但在他心中还是有淡淡的失落涌起，无论从哪个角度上看，他也不想109这样快速地去揭过此事。“有好几种可能，有的致命，有的只会使人痴傻。需要仔细看一看。”
话落椅子上的人也应声倒在椅背上，吉光收回劈晕椅子上人的手。同时109“嘶”了一声，略微不满地，“你至少轻一点。”
吉光不久前的记忆里那幕画面又重新浮现出来，还是在他自己的视角下加了夸张滤镜的那种——两个人环抱着去准备旁若无人地亲吻。他终于再次开口去表达什么，“…这位普通仿生体还未生出任何的意识，只是一具能完成简单的指令的空壳。”
109抱起双臂，并不是很认同，每一个未觉醒仿生人的未来都不一定是固定的。他用对方刚好能听见的声音淡淡地说：“他虽然只有一根筋，但也帮我弄清楚了整件事，算得上半个恩人。”
吉光没有再说什么，他伸手扶着椅子上黑发男人晕倒时歪斜的头颅，使其不会摔倒。“你用他来试探我的吗？”
109看着对方因此郁闷的脸反而少了些在胸腔中堵着的郁气，至少不是一副令人看着就不爽的、万年雷打不动的样子了。“不单单如此，我没那么无聊。那时我刚刚发现了他身上有问题，有关气味或者什么别的，就想试一下。结果，接近之后根本停不下来，身体告诉我一定要尝试一下，那会是很好的感觉。”
吉光：“原来是这样，那我大概知道是什么东西在作祟了。”
他低头，托着“吉光”的脸向下看。109看着这幅画面忍不住在两个人之间的脸上来回转，而吉光本人却是看着自己原本看了十年的脸无动于衷。
他捏开“吉光”的嘴，探了一根手指进去，捅向口腔深处，在舌根重重地抵了一下。昏迷的“吉光”发出了一声低沉的、生理性反射的咳声，但依旧没有醒来。
吉光直起身来，闻了闻自己沾满唾液的那根手指，又面不改色地放进自己嘴里尝了尝，才拿起手帕擦净。“嗯，还保持着古早的配方，一丁点变化都没有，这是……”
109刚开始只是觉得新奇，然后感觉‘好吧，有一点古怪’，看到最后，他已经……
吉光看着109那复杂到无以言表的脸，无奈地说：“别那种表情，这样才能确定它是否致命。你们接触的次数我想是只多不少，我得给你调配恢复药剂才行。这一种诱导剂，专门针对高阶型号的仿生体，越虚弱的时候越容易受到它的影响，量多致命。你见他见的越频繁，死亡也会离你越来越近。”
109这时变成了另一种神色复杂，“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知道是因为，嗯…这东西最早出于我
', ' ')('手，它叫四伏天。虽然不是有意为之，是顺手的发明，本来的课题是更精准的控制药剂。但因为四伏天只针对高阶仿生人，人类因为闻不到它，五感缺一达到的存在感缺失，也是很新奇，所以我直到现在还记得很清楚。”
109不知道该如何去处理这份信息，是对方在表面自己的身份吗，听起来不像谎言，但现在都不再重要了。他低着头抬脚离开原地，环绕着屋中的两个吉光慢慢走，走过半圈停下。“不止吧？你能闻到不正是因为你现在是仿生人吗。你之前说过的令人分辩不清的高阶仿生人，我109还不至于碰到了手也分不清楚。”
吉光慢一步跟随着转过身去看着他，“是阿，我既然说了人类五感差一所以感受不到他，也没有打算瞒着你这件事。因为我一进门，就看到你们了。”
吉光微微低头，继续说着，“灾难永远比计划要快，其实我本也没打算瞒着什么。但结果已经演变成现在这样，一切都是我的责任。”
109皱起眉来，关于“吉光”一事剖析完毕后，他维持的公事公办的态度也在自己压不住的句末情绪和对方没有界限的摊开与延伸话题中越来越弱了。现在根本就是……
“没打算瞒着什么。你是怎么好意思这么说的？”109讨厌这样粘稠的状态，干脆把所谓的正经事抛在第二顺位，“你把我当白痴？”
吉光：“什……”
109打断了对方，并往前走了一步，“还是你看不起我？”
虽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毋庸置疑的是发生了惊天动地的事故，才会一个人弄进了另一个壳子里。
这次没等吉光再开口，109接着就说了下一句，“你看不起我，倒是别把自己弄成这幅德行阿？”
“怎么会得出这种结论……”吉光否定地摇了摇头，“无论你想的是什么，怎么去想的，都有了偏差，我从来没有过看不起你的时候，从来都没有。”
109道出了原因，“除了因为体重变化而改变的脚步声，你什么行为习惯都没有改变，连说话的语调都不去调整……如果不是把我当白痴，这一切都有什么意义？”
“有什么意义……”吉光短暂地移开了目光片刻，“既然你会这么说，看来是我的考量太多余了。”
他揉了揉额角侧的发，一股颓意围绕在他身边，“瞻前顾后，畏首畏尾的，把整件事搞砸的主要的原因，确实是在我本身。”
“109，这不是一场新的伪装身份的游戏。我在你面前毫不伪装，确实是想要你慢慢认出我。与此同时，我还想把选择的权利全部交予你，你选择我是谁，我就做谁。也许，你再也不想见到吉光了呢？”
“你不想再与吉光相认，不想面对因为我而变得糟糕的过去，那么吉光就不会再次出现，只会有一个泰瑞尔里陌生的伊施波设因为利益去帮助你。待到你重获自由，你抛下他就可以了。”
“我只是这样想的，我真的是这样去想的。所以你不必……”
“够了。”
109喊了停，无论他现在的心情是什么样的，他冷酷地开口道：“别用那种腔调跟我说话，我不会感谢你。这次确实是因为你增加了计划中的难度，你真的是脑子不太清醒，也不知道是按照谁的脑回路去想的，你不是不了解我的性格，我一定会选择认出你，不是吗？我，从来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
吉光松了一口气，听到计划这个词与109的后半段话，他知道这是109没有要和他就此决裂的意思。他现在并不是害怕失去对方，他根本毫无奢求，唯一想要的，就是109不要拒绝他的帮助，那样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是的，抱歉。我以后不会去想过头了。”
‘我只是看过他的脆弱，脆弱的却从来都不是109。’吉光说完以后缓缓地想。
109又控制不住地去咬了咬口腔内侧的软肉，“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此把话说完吧。”
“无论你的苦衷是什么，很显然你有一个苦衷，毕竟你的下场也没有比我好到哪里去。我不想去追究了。”
‘按照世俗标准，现在应该生气吗？更愤怒吗？冲上去马上你死我活？我不知道人类是会去怎么做，但我知道了，我确实不是人类。’109的思维从说话的身体中脱离出来，漫无边际地想着，而他的话并没有在此停下。
“我没有那种欲望和冲动，因此不想强迫自己按照标准去清算什么，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你…是我珍惜过的人，我只是不想那么去做。”
“我也不再去好奇了，你那个操蛋理由是什么。因为我他妈也没看到世界末日的太阳，所以无论是什么我仿佛都接受不了。”
109深呼吸了一次，没有把‘真他妈的，为什么让人冷不丁挨枪子。’‘至少先跟我说一句？你知不知道商量两个字怎么写的。’说出口，那样还是显得自己太在意了，他是真的想去就此揭过，把这所有的破事忘得一干二净，再也别想打搅和动摇自己的心。
无论是事，还是人。
', ' ')('109继续说了下去，“我们结束了。虽然我们结束过，但这次我想要正式且彻底的分手。”
仿生人偏过头望向光秃秃的天花板，“你也不必因为愧疚去偿还于我，我们就各取所需。毕竟在最开始，也是你的善心救了我一命。最后这个结局，也没有任何差别。”
109说完没有去看对方，就直接扭头向外走去，但仿生人转身走了一段距离后，又在门前停了下来，忍不住向回重新折返。
他大步走向吉光，裤脚拍在后脚腕上。而吉光还在沉浸在刚刚的话中消化着，并没有恢复完毕去反应时，两个人的距离又很快的被仿生人缩近了。
109没有先开口，他抬起右手，对着吉光的侧脸狠狠地打了一拳，收回了手以后他低哑的声音才在屋内响起。只不过，他的指责内容并不是两个人之间最为惨痛的那一件事。
关系是可以被单方面切断或改变的，其中一个人就可以做到，不需要两个一起同意。但两个人在一起的回忆，原来留下过的美好，是不能由着任何一个人，单独去故意破坏掉它的。让109最无法忍受，且感到被亵渎的是……
“不为别的。但是，你怎么能用那支银枪呢？你这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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