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大楚待罪之人,不敢胡说,只是做出一点合乎事实的猜测。神鬼大单于为人刚硬,若是对堂兄不满,刚到京城的时候就会杀之示众,绝不会等到攻城之前动手。可他有更急迫的事情,提前离开,你们这些人假装他还在,模仿他的命令,却处处显出犹豫。神鬼大单于不会是得病暴毙了吧?”
“闭嘴!神鬼……正天子好得很,此刻就在高台之上。”
东海王终于明白刚才自己与赵若素在喊什么,不是“正天子已经逃走”,就是“正天子为假”,他只纳闷赵若素从哪学来的这句话。
赵若素冷笑一声,“他若在台上,根本不会派你下来,会直接下令将我处死,用不着任何解释。我说了,你们假装的神鬼大单于不像,只有他的凶残无情,却没有他的果敢无畏,很快你就会看到,对此产生怀疑的不只是我,还有军中将领,到时候你们还是犹豫不决的话,大家就要亲眼看看高台之上都有什么了。”
丘洪脸上变颜变色,正要开口,东海王也站起来了,他不想再这么跪下去,“没错,夺城辱敌乃一大块事,神鬼大单于为什么要让给你?因为他根本就不在这里。”
丘洪抬起手,要对卫兵下令。
远处驰来一骑,上面的人看来是名大将,远远就大叫大嚷,语气显得又急又怒。
丘洪刚刚得到赵若素的“指点”,不想再显得犹豫,抬起的手落下,立刻下达命令。
数名士兵举起手中短枪,却没有立刻动手,丘洪与来者吵了几句,更严厉地下达命令,士兵掷出短枪,竟将大将当众射杀。
丘洪仓皇地向台上跑去。
“神鬼大单于真的不在这里?”东海王小声问。
“我是乱猜的。”
东海王吓了一跳,“可你会说他们的话。”
“这几天现学的,并不难,多听就是,‘正天子’他们天天挂在嘴上,拿起东西问他们是真是假,听回答就行了。”
东海王敬佩不已,“敌军会相信咱们的话吗?”
“军心不稳,什么话都会相信,除非神鬼大单于亲自露面,可我猜他不会。丘洪刚才做了一件蠢事,他应该先假装请示一下再杀人,却在台下直接下令,应该会让军中将士更增疑心。”
东海王左右看了看,的确,包括卫兵在内,视线内的敌军全有惊慌之意,比刚才更加明显。
一名满脸胡须的军官跑过来,严厉地发问。
东海王听不懂,也不知该怎么回答,赵若素同样听不懂,但他敢于开口,极其简洁,应该只是一个词。
东海王也跟着重复一遍,这是刚才那句话的后半截,大概是“虚假”的意思。
军官脸色骤变,竟然抬头看向高台。
高台之下,所有人都不准抬头,这是规矩,军官却公然违背。
几名卫兵上前,以刀枪相对。
军官不理会,抬头看了片刻,大声对自己人说话,又有一些人靠近过来,卫兵们反而退后,却没有收起刀枪。
军官又说了几句,带头迈步向台上走去。
赵若素小声道:“这些人是神鬼大单于的本族人,一直以来也被蒙在鼓里。”
“你怎么知道?”东海王惊讶地问。
“多看,族人与奴隶的神情是不一样的,多听,说话语气更不一样。卫兵是奴隶,这些人不是。”
十几人向台上走去,东海王等楚使抬头以目光跟随,卫兵没有阻止,很快,连他们也抬头观察。
又有数骑驰来,看到竟然有人拾级登上高台,他们远远停下,没过一会,有人调转马头跑了。
登台者走得比较慢,直到过半也未受阻挡,他们加快了脚步。
突然,他们停下了。
台阶两边排列火把,最高处却是一边黑暗,又有帐篷遮挡,下面的人看不清状况,只见到登台者停下,很快,他们跪下了。
东海王心中一沉,赵若素似乎猜错了。
一道身影走到火光照射的范围内,停在十几名军官身前,让台下的人看得稍微清晰一些。
或许是仰视的原因,那具身影显得极其高大,穿着长袍,头上戴着兜帽,容貌不清。
身影没有开口,右手下垂,摘下带头军官的头盔,随手扔下,头盔蹦蹦跳跳地一路掉下台阶,随后他轻轻抚摸军官的头发,很轻柔,军官一动不动,像是中了邪术。
身影突然用力,紧紧抓住军官的头发,向前一扯,军官翻身从台阶上跌落,期间一声不吭,到了台下,全身蜷缩,瑟瑟发抖。
一名卫兵冲上去,一枪刺下,随后是更多卫兵、更多枪刺。
东海王面无人色,赵若素小声道:“神鬼大单于必有隐疾,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可惜我不会说这句话。”
东海王惊愕地看向赵若素,“你还敢乱猜?”
“损失的又不是大楚,为什么不可乱猜?”赵若素反问。
损失的不是大楚,却可能是楚使,东海王抬头又看一眼,心中大惊,觉得那道身影正盯着自己。
“我应该努力让王妃生个儿子的。”东海王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