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无颜再见国中父老,只能困在京城。”燕朋师喝得有些多了,说到伤心处,竟然哭了起来,“老爹用了黄普公十年都没人察觉,到我就这么倒霉。黄普公的命是我家保住的,这么多年供吃供住,用他一下有错吗?二哥,你说有错吗?”
“当然没错,朝廷不也是用俸禄养人,然后用人吗?”
燕朋师指着崔腾,手指抖个不停,“说得太对了,知己,知我者崔二也,来,满饮此杯。”
两人都喝得醉熏熏,军营中不准随意饮酒,可这两人不在乎,只管尽兴。
燕朋师一把抓住崔腾的手腕,“告诉我实话,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让一个海盗去剿灭海盗?为什么不让我当楼船将军?我能看住黄普公,让他像狗一样凶猛,还保证忠诚,比直接用他不好多了?”
崔腾的酒品不太好,站起身,揪着燕朋师的衣服,将他也拽起来,大着舌头说:“不准说陛下坏话,永远也不准,明白吗?”
燕朋师也糊涂了,不记得刚才说过什么,被崔腾气势所慑,忙回道:“不说,永远不说,再也不说了。”
崔腾松手,将燕朋师推坐回座位上,自己原地转了一圈,歪着头,似乎在找什么,最后自己也忘了,对燕朋师说:“我当你是朋友,你当我是什么?”
“朋友、至交、兄长、老师、上司……我、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燕朋师做出掏心的姿势,其实他比崔腾年长好几岁,却一直以弟自居。
“心就算了,血淋淋的,没啥好看。我要送你一句话,你能听吗?”
“听,二哥的话对我就跟圣旨一样,你说想要什么?回城之后我亲自送过去。”
崔腾一愣,“我是要‘送’你一句话,不是‘要’,不过你真的什么都肯给啊?你来京之后买的那个侍读丫环挺不错,看到她,连我都想拿起书读两页了。”
“她是二哥的了,一个丫环而已,二哥喜欢就好。”
“哈哈,开玩笑,我崔二虽然喜爱美色,但是有底线,‘朋友妻不可戏’,那是你的枕边人,我怎么能要?哈哈,我就是喜欢你的爽快,来,再干一杯。”
两人推杯换盏,仆人不停进出,换上刚热好的酒。
崔腾一拍脑门,“我刚才要做什么来着?”
燕朋师挠头,“二哥好像要送我什么。”
“对了,送你一句话,你别打岔,一会我又忘了。”
“嗯,我不打岔,二哥说吧。”
崔腾放下酒杯,抬起右手停在半空中,张着嘴等了好一会,扭头对仆人说:“你出去,不准偷听。”
仆人忙笑着退下。
燕朋师咳了两声,端正坐姿,使劲儿瞪眼,好让自己清醒一点,记住崔腾要说的话。
“识时务者为俊杰。”崔腾终于说出来,怕燕朋师没听懂,重复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你明白吧?”
燕朋师点点头,没想到崔腾酝酿半天,就说出这么一句话,仔细一想,又觉得这就是崔腾的风格,于是道:“明白,我全明白,忍一时风平浪静,我不能以剿匪大将的身份回东海国,就要争取以后当更大的官,衣锦还乡。”
崔腾一巴掌扇在燕朋师脸上,“你还是没懂。”
燕朋师捂着脸,苦笑道:“二哥,好好说话,别动手啊。”
崔腾一喝多就犯浑,这时露出本性,抓住燕朋师的衣领,又扇了一巴掌,“你怎么不懂呢?”
崔腾没太用力,即使这样燕朋师也受不了,却不敢还手,只能推搡、躲避,“二哥松手,有话好说……”
“你怎么不懂呢?”崔腾反复说这句话,配合这句话,不是扇巴掌就是敲脑壳。
燕朋师双手用力一推,终于摆脱崔腾,起身后退几步,“别打了,我明白了,二哥不就是想让我讨好黄普公吗?”
崔腾追上去又要打,“谁说……咦,你真的明白了?”
燕朋师酒醒了一多半,“二哥直说就是了,干嘛来这一出?行,你说要讨好谁,我就讨好谁,没有二话。”
“怎么讨好?”崔腾非要问个明白。
燕朋师怕崔腾再动手,一恨心,说:“黄普公曾经想为丫环邀月赎身,我没同意,既然二哥开口,没啥说的,我把邀月送给他,总行了吧?”
崔腾大笑,觉得自己又立一功。
燕朋师却恨得牙直痒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