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王马上小声道:“这个家伙投降了,听他说话的语气,好像自己是匈奴人似的。”
韩孺子开口问道:“大单于要谈什么?”
“结盟,他说楚军已经证明自己的实力,可以与匈奴人一块迎战强敌。”乔万夫顿了顿,“微臣觉得大单于是真心想谈。”
“嘿,他觉得?”东海王十分不屑。
韩孺子想了一会,“你回去吧,半个时辰之后……对大单于说,等半个时辰。”
乔万夫再次磕头,上马与匈奴人原路返回。
东海王一脸震惊,“半个时辰之后,陛下想怎么办?”
“能怎么办?”韩孺子转身看向残破的城池,“朕要去见大单于。”
“可是……”
“各司其职,该是朕行使职责的时候了。”
“可是……可是……如果匈奴人囚禁陛下,强迫陛下发布圣旨……”
“朕有准备,去将蔡兴海和刘介叫来。”韩孺子示意东海王和侍卫都退下,只留孟娥一个人。
东海王最后一个离开,几次想要开口劝说,又都忍住。
城头只剩下两人,韩孺子说:“那种毒药,还剩着一些吧?”
孟娥点点头。
“带在身上吗?”
孟娥摇摇头。
“去找来,我……”
孟娥又点点头,她已经明白皇帝的用意,转身下城,没有半个字的废话。
韩孺子独自留在城头,心里又想起武帝的那句话——朕乃孤家寡人,无论权力有多大、忠臣有多少、土地有多广,十步以外、千里之内,总有一些自身以外的大事需要皇帝亲自出马解决。
蔡兴海和刘介来了。
皇帝对两人布置了一项任务,“将宝玺藏好,绝不能让它落入匈奴人手中。”
两人跪下,又有几名将官不请自来,跪在两名太监身边。
韩孺子笑道:“咱们已经打过最惨烈的一战,还有什么可怕的?诸君努力,朕将晋城托付给你们。”
众人只是磕头,无话可说。
孟娥回来,韩孺子命众人退下。
毒药是一包白色粉粒,很像是碾碎的盐,略有些苦味,需要吃入一点,吸入一点。
韩孺子服毒之后,孟娥也照做一遍,随后将剩下的毒药扔到城下。
“你何必……”韩孺子突然不想说什么了,许多事情心知肚明就好,出口即显得虚伪,他笑了笑,转身望向远方,目光越过匈奴人,只看群山与天空。
孟娥站在他身边,也望向远方。
两人就这么并肩站了一会,谁也不说话。
韩孺子觉得时间差不多了,笑着问道:“你还有解药吧?”
“嗯。”
“那你不能跟我去。”
“我将解药藏在城中妥善之处,除非咱们一块回来,谁也找不到它。”
“好吧,你再找三名侍卫,咱们去见大单于。”
城里的人已经听说皇帝的决定,几乎都挤在了街上,韩孺子上马,特意绕了半圈,然后面对人群,尽量提高声音,“朕不做亡国之君,更不会当匈奴人的奴隶,朕此行,绝不辱没诸位的拼死一战!”
万岁的呼声震耳欲聋。
韩孺子等呼声稍歇,指定一名将军统管城内全军,自己带着四名侍卫,骑马驶出城门,迎向密林似的匈奴人军队。
夕阳照在大地上,驰骋的五人倍显孤单。
有那么一会,匈奴人军队坚守不动,像是要将胆大的五名楚人撞得粉碎,可是当皇帝驶近,他们让开了,许多人甚至点头致意。
大帐前跪着一群楚人,都是使者,韩孺子诧异地在其中看到了瞿子晰。
皇帝下马,众使者一拥而上,扶他前行,瞿子晰挤开吏部尚书冯举,小声对皇帝说:“上午传来的消息:邓粹率军东征。”
韩孺子感激地向瞿子晰点下头,心中一个大疑惑解开,一块巨石也随之落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