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撞山守卫洛阳多年,认得路径,由他突破敌军前往洛阳城门再合适不过。
第二支千人军和柴悦的主力军出发,他们的进攻路径比较简单,对面的宿卫叛军营地就建在路边,他们沿着官道一路冲过去就行。
樊撞山的前锋军与贼军交战,韩孺子看不到,但是能听到。
叫喊声越来越响亮,贼军虽然缺少章法,却不是一打就散的乌合之众,敢与官兵对抗。
韩孺子估计柴悦的大军应该冲过宿卫叛军的营地,于是派出最后一支千人军。接下来,他就只能静观其变,等洛阳城守军的配合。
在他身边,只有三十名侍卫、七十名士兵,再就是东海王、崔腾和瞿子晰三人。
厮杀声似乎越来越近,东海王脸上变颜变色,小声道:“洛阳城这么久还没有反应,陛下要小心了。”
韩孺子嗯了一声,扭头向瞿子晰问道:“瞿先生到过洛阳,对河南尹熟悉吗?”
洛阳是河南郡郡治所在,城内的最高官吏是河南尹韩稠,也是宗室后人,韩孺子对他的了解不多。
瞿子晰面不改色,打仗的事情他不懂,也不参与,小心翼翼地抓住缰绳,似乎不太会骑马,听到皇帝发问,回道:“河南尹韩稠是原河南王后人,算起来应该是陛下的叔父。和帝之时分削诸侯,河南王以为河南地处中央,不宜立王,自愿交出王位,和帝大悦,改封河南王为淮南王,立其次子为河南尹,并且准许其代代相袭。”
韩孺子在国史中看到过这段记载,没怎么在意,若不是瞿子晰提起,他也想不起来。
“原来如此,齐王叛乱时,韩稠好像还立过功吧?”
“嗯,河南尹配合崔太傅击败齐国叛军,陛下当时进封韩稠为洛阳侯,离河南王只差一步了。”
当时的封赏都由太后做主,韩孺子不记得此事,听出瞿子晰话中似有深意,但是前方正交战,他没有追问详细,只是将这件事记下。
“韩稠当初肯出兵参与平定齐乱,想必也会出城夹击贼军。”
瞿子晰未置可否,东海王也不开口,只有崔腾不知深浅,说道:“那可不一定,我可听说河南尹贪财好利,富甲天下,当初为了让他站在朝廷一边,可是给了不少钱的,至于洛阳侯的封号,他才不在乎,和帝定下的规矩,他们家永远不能再封王。”
远方战场上的叫喊声还在继续,听不出谁胜谁负,韩孺子正要开口再问几句,不远处突然响起哨兵的声音,“什么人?报上名来!”
三十名侍卫立刻围在皇帝身边。
过了一会,路边的荒地里响起一个兴奋的声音,“狗皇帝在这里!快来啊!杀了狗皇帝,大楚江山就是……”
兵器相撞,哨兵与来者打起来了。
东海王马上道:“陛下,快走!”右手举起马鞭,只要皇帝一动,他就跟着跑,绝不落后一步。
崔腾也急了,“皇帝妹夫,你先跑,我断后。”
韩孺子却没有动,听了一会,下令道:“王赫,带九人去支援。”
王赫是一名侍卫头目,应了一声“遵旨”,跳下马,一挥手,带属下九人向交锋处跑去,十余步之后纷纷拔刀出鞘。
东海王大惊,“陛、陛下,跟一群贼军较什么劲儿啊?”
“那不是贼军,只是几个亡命之徒,不用担心,侍卫对付得了。”韩孺子平静地说,遥望黑夜中的战场。
“陛下肯定?”东海王还是担心。
“咱们看不到贼军,贼军自然也看不到咱们,怎么可能派兵冲过来?这必然是逃散的盗匪,误打误撞跑来这里。”
“可那人认出你是皇帝了。”东海王连声音都抬高了。
“那只是召唤同伴的伎俩。”韩孺子身后有十几面旗帜,周围没人点火把,在黑夜中应该看不清,一般人更认不出旗帜的内容。
东海王目瞪口呆,慢慢放下马鞭,他一直就觉得韩孺子胆子大,可从前的韩孺子只是傀儡与废帝,性命握于他人之手,不得不冒险,现在已经是真正的皇帝,胆子居然还这么大,东海王感到难以相信。
没过多久,十名侍卫回来了,一个没少,王赫回道:“七名盗匪,都已击杀。”
韩孺子点下头,什么也没说,仍然望向战场。
叫喊声在减弱,更多的是马蹄声,地面似乎在微微颤动。
一名骑兵快速跑来,兴奋地喊道:“贼军退却!贼军退却!”
等骑兵靠近,韩孺子问道:“城内出兵了吗?”
骑兵满脸血污,闻言稍稍一愣,“好像没有,我没看见。”
瞿子晰开口道:“陛下准备收服洛阳城吧。”
韩孺子正有此意,即使当了皇帝,权力也不会自动到手,他得“收服”大楚江山,就从洛阳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