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盛的信使这回先到,只有两名太监和两名宿卫营将军,态度十分客气,送上一道“圣旨”,英王以大人的语气赞扬了倦侯的诸多功劳,然后指出毒杀冠军侯的罪人正是东海王,如此一来,四名争位者只剩英王一人,他继承帝位名至实归,接下来就是要求倦侯立刻进京平乱,至少也要宣布立场。
韩孺子仔细读完,将“圣旨”交还,笑道:“我知道朝廷混乱,可也不该犯这种错误,这不是圣旨,印玺不对。”
皇帝有十二枚印玺,只有宝玺能够印在圣旨上面,其它印玺的用途就小多了,或祭天、或祭祖、或祈雨……有两枚纯粹就是摆设,为的是凑够十二之数。
四人被当场拆穿,全都面红耳赤,一名宿卫营将军请其他三人退出帐篷,单独留下,看了看两边的十名卫兵。
韩孺子没有屏退任何卫兵,他现在绝不会单独接见陌生人。
宿卫营将军上前两步,低声道:“实不相瞒,宿卫军与南军此刻正处于胶着状态,崔宏的确占据了西城,军队数量也更多一些,可宿卫军保住了皇宫,北城与东城也都在我们手中,倦侯应该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韩孺子故意装糊涂。
宿卫营将军等了一会,开口道:“大臣和勋贵都在宿卫军的掌握之中,还有……宫里的人。”
“将军不妨明说。”
“王美人和倦侯夫人都在宫中。”
韩孺子早料到上官盛会用这一招,心中虽怒,脸上却是大笑,“上官盛也算出身于贵戚之家,怎么如此没见识?崔太妃也在宫中,东海王可曾因此投降?”
宿卫营将军尴尬不已,咳了两声,“倦侯误会了,上官将军并无威胁之意,王美人和倦侯夫人在宫中绝不会受到半点伤害。我得回去复命了,倦侯要我怎么说?”
韩孺子想了想,“既然你们掌握了大臣,派一位大臣出来跟我谈吧。”
上官盛的信使告辞,没多久,崔宏的第二位信使到了,而且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大臣。
右巡御史申明志已经一天一夜没休息了,期间经历的跌宕起伏,比他多半生的官场生涯还要剧烈,以至面容憔悴,可是仍能维持几分尊严,他带来崔宏的最后通牒:“天亮前,崔太傅希望看到南军全都进城,否则的话,他要亲自率军出城,先平内患,再定大势。”
“南军将士肯定很高兴见到崔太傅。”韩孺子此刻最不怕的就是威胁。
“倦侯想必是听说了城里有人拥你为帝。”除了崔腾,申明志是第一个提及此事的人。
“谣言四起,不足为信。”
“我就是来消灭谣言的,能与倦侯单独谈谈吗?”
韩孺子认识申明志,对他的戒备没有那么重,想了一会,命令卫兵退下,申明志也示意跟来的同伴出去。
只剩两个人时,申明志跪下,磕了一个头。
韩孺子很是意外,急忙起身,“申御史这是何意?”
申明志没有起身,说道:“谣言是真的,城里确有一批人支持倦侯,而且数量不少,我冒着危险出城,就是为了告诉倦侯,请坚持,东海王、英王皆不得民心,您才是大楚需要的皇帝,也请您给我们一点信心。”
韩孺子更加意外,申明志先是支持冠军侯,这时却表面上支持东海王,而暗地里向倦侯通风报信,实在——韩孺子说不清这种举动是什么意思。
“十万北军已在路上,顶多三天就能赶到京城。”韩孺子给了申明志一点“信心”。
申明志大喜,“杨公说倦侯不会无故出城,必能带回强援,果然没错。”
“杨奉人呢?”韩孺子心中一动。
“据说他进宫了,眼下不知去向。”
“嗯,你回去吧,请大家耐心等待,告诉崔太傅——他想出城,我欢迎,他想让我进城,让东海王来吧,我们兄弟可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申明志起身退出帐篷,回去向崔宏复命。
韩孺子坐在帐篷里沉思默想,知道未来几天将很难度过,北军仓促动身,三天之内未必能到。
蔡兴海掀帘进来,一脸惊慌,“倦侯,南军……一大群南军将领闯营,要立刻见您,面色不善,要不要将他们抓起来?
“请他们进来。”韩孺子说,他不能总是躲避,该面对的事情总得面对。
外面的喧哗声已经来到帐篷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