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军将领们都信了,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倦侯为何敢带着三千北军攻占白桥镇,崔胜更是没有一点怀疑,全身都在发抖,转向其他人,颤声道:“宫里传出一道圣旨,免去……免去了我父亲的南军大司马之职……”
众将哗然,老将军问道:“新任大司马是谁?”
“还没有任命。”韩孺子这回没有说谎,“但我受命平乱,总督京北军务,因此命令你们服从指挥。这不是请求,也不是谈判,而是圣旨,接受者随我返京平乱、建功立业、受封得赏,不接受者,即是谋逆之罪。”
众将又是一惊,他们看过圣旨,那上面没说平乱的事情,可此时谁也想不了太多,倦侯的所作所为,都在表明他的确是在奉旨行事。
“我父亲……我们崔家……”崔胜乱了方寸。
“崔太傅受冠军侯蛊惑,只是无旨返京,还没有犯下大错,若是能悬崖勒马,尚可保住性命,至于崔家,就要看你的了。”
“我?”崔胜虽是崔家长子,却没有准备好接过如此重大的职责。
韩孺子让崔胜自己去想,目光转向那名老将军,知道他才是关键人物。
老将军叹息一声,“南军是朝廷的军队,我们拿的是国家俸禄,既然倦侯有圣旨,我愿从命。”
老将军心里是有一点怀疑的,可还是跪下,最在乎的不是圣旨,而是真实站在面前的倦侯,与反复无常的崔太傅和懦弱无能的崔胜相比,倦侯显然更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其他人都跟着跪下,他们想得不多,以为自己是在接受圣旨。
崔胜也跪下,终于想出自己该怎么做,“倦侯……大司马,请允许我即刻返京,去劝说父亲回心转意。”
韩孺子露出微笑表示鼓励,“甚好,若能劝说崔太傅弃暗投明,你将立下大功。”
崔胜也笑了,门口的蔡兴海向韩孺子使眼色,示意他不可放走崔胜。
韩孺子眨下眼,表示自己明白,继续道:“不过在此之前,你先要去晓谕白桥以北的南军将士,告诉他们这里发生了什么,要求各营将领即刻前来听命。”
“是是,我这就去。”
崔胜急于立功,马上就要出发,韩孺子思忖再三,决定跟他一块去,白桥镇暂时安全,蔡兴海率领的北军足以看住少量南军,外面的各营南军才是大麻烦,只要有一座营地不肯服从命令,他建立起来的优势都可能转眼消逝。
蔡兴海等人坚持不同意倦侯出去冒险,可韩孺子固执己见,他很清楚,此时若不冒险,以后连冒险的机会都没有了。
蔡兴海留守白桥镇,韩孺子与崔胜带领五百军士出镇,这五百人一半是北军、一半是南军。
出发之前,韩孺子亲自去见被关押的崔腾,既不道歉,也不斥责,甚至不提释放,只是冷淡地说:“跟我来。”
崔腾喜出望外,“妹夫亲自来放我啊,怎么好意思。我反思了,刚才是我不对,不该当着大家的面说出那种话,以后等你想听的时候,给我一个暗示……咱们去哪?”
一行人出发的时候,四更刚过,夜色正深,刚出镇不远,就撞上了一队南军,他们是接到消息赶来支援的,没想到事态已经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崔胜与老将军亲自迎上前去传令,由他们两人出面,比韩孺子劝说众将要容易多了,带队将领驰到倦侯马前,下马跪拜。
韩孺子也不多做解释,命令这队南军调转方向,与自己一块前往各处营地。
如此一来,队伍中的南军占据了绝对优势,韩孺子毫无惧色,也不戒备,甚至允许南军将士接近自己,众人越发相信倦侯是奉旨行事,有些人连圣旨的内容都想出来了,好像亲眼见过一样。
南军营地分散在三十余里范围内,共有二十几座,越往北,营内的将士越多,最北面的营地位于一座军寨之中,易守难攻,是南军警戒北军的前沿阵地。
崔宏率军返京的时候,以为倦侯已经潜回京城,他所忌惮者一是京城的宿卫八营,二是满仓城的北军主力,因此自己带走六万人,军寨内的一万人也没有调动,对白桥镇没怎么在意,以为长子崔胜能够守住,镇外的少量北军绝不敢轻举妄动,怎么也没料到倦侯会出现在这里。
韩孺子一路北上,天亮时已经连收十余营南军,身后的将士增加到六千人,他与二百多名北军成了点缀,可他一点不怕,率军急行,各营只有老弱病残与劳役者留下,其他人一律上马跟随。
日上三竿,韩孺子身后的队伍已经达到两万多人,只是抻得很长,首尾相隔十余里,好几座营地的将领愿意服从命令,却还没来得及整队出营。
军寨前,崔胜和老将军照例前去劝降,之前都很顺利,偏偏这时出了问题,寨中的一万南军拒绝服从命令,甚至不肯打开寨门。
韩孺子午时之前必须收服这支军队,这样才来得及转身返回白桥镇。
如果一切正常,出发已有两日的崔太傅应该已经得到消息,并派军反扑。
韩孺子要在一天之内连打两场硬仗。
(明日一更,下午18时左右上传,望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