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倦侯、东海王得加快行事了,冠军侯这些天来接连宴请群臣,据说他们准备发起一次连名上奏,只等当今圣上驾崩,就要求太后立刻选出新帝。”
冠军侯也不想干等六个月,尤其是在胜券在握的情况下,他更心急。
“宫里的皇帝随时都可能一命呜呼。”东海王稍稍压低声音,“林坤山曾经不小心向我泄露过,说望气者能够决定皇帝什么时候……”
东海王做了一个手势,林坤山当时说的没有这么直白,但东海王觉得就是这么回事。
迄今为止,韩孺子与东海王还没有得到一位大臣的公开支持,就连崔太傅和大将军韩星,也是首鼠两端,不忘与冠军侯暗通款曲。
“放心,我一点也不比冠军侯慢。”韩孺子镇定地说。
两名刑吏露出喜色,东海王也满意地点点头,他请来韩孺子,就是为了给“广华群虎”树立信心,这个目的看来是达到了。
韩孺子问道:“英王那边怎么样?”
东海王一愣,“英王?谁关心他啊。”
“英王是太后选择的争位者,不可轻敌。”韩孺子很关心这位小竞争者。
连丹臣正色道:“倦侯说得没错,英王那边的确没什么举动,既未拉拢大臣,也不结交勋贵,可我听说,选择英王参与争位,乃是望气者的主意,以便在万一的情况下,冠军侯还能有一位竞争者。”
“万一?什么万一?难道……难道还有人想杀死我们两人不成?”东海王紧张地说。
连丹臣摇头,“那倒不会,太后曾经亲自下令,要求宿卫八营维持京城安定,还让我们暗中保护倦侯、东海王、英王、冠军侯四人,若有异常,务必追查到底,请倦侯、东海王放心,保护你们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绝不会出问题。”
张镜补充道:“所谓万一,是指有人离开京城,失去争位资格。”
“谁会那么傻啊?”东海王笑道,看了一眼韩孺子,收起笑容。
韩孺子道:“我们会小心防范,也请两位大人多多帮忙,代我们向广华阁群英说一声:大楚的根基是部司之吏而不是科举之官,官员数量既少,且升贬不定,主管之官往往三五年一变,部司之吏却终生只任一事,累功升迁,不离本衙门。两位一直都是刑吏吧?”
连丹臣与张镜频频点头,倦侯的话简直说到他们心坎里去了。
“太后与望气者只许五品以上的大臣选帝,说明他们目光浅显,只见到地上的草木,不见地下的根基。我与东海王则保证,若得成功,必将重用天下之吏,以保大楚江山安泰。”
两名刑吏离椅,跪倒在倦侯面前,磕头如捣蒜。
这只是第一次会面,还不到制定详细计划的时候,东海王派人送走连丹臣和张镜,向韩孺子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伶牙俐齿了?那两个家伙走的时候,激动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多看书。”韩孺子说。
“我怎么不记得哪本书上说过吏比官更重要?我读过的书只比你多,不比你少啊。”
“就在国史之中:太祖定鼎,两三年间天下就已恢复稳定,靠的是什么?肯定不是太祖麾下的那些武将,他们会打仗,不会治国,也不是前朝大臣,他们所剩无几,不是被杀,就是沦落为民,更不是科举之官,要到二三十年以后,科举才大行其道,选出的官员充盈朝廷上下。是前朝遗留的小吏,他们像对待前朝一样,辅佐大楚皇帝和官员治理天下,勤勤恳恳,至今未变。”
东海王张口结舌了一会,“嘿,你看书的方法跟我不一样啊。不过这也说明吏不忠诚,根本不在乎谁当皇帝,反正最终谁都需要他们。”
“没错。”
东海王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说……不能依赖‘广华群虎’?”
“嗯,‘广华群虎’知道的事情太多,掌握的权力太大,冠军侯没理由不拉拢他们,他们也没理由非要与冠军侯为敌。”
“可大臣们不喜欢‘广华群虎’,他们之间有仇恨……”
“仇恨可以化解,何况大臣的仇恨只会针对几个人,不会针对所有刑吏。”
东海王本来挺高兴,被韩孺子几句话说得大失所望,长叹一声,正要开口,外面响起敲门声,一名丫环说:“殿下,王妃求见。”
东海王的妻子还没有得到册封,但是府内已经称她为“王妃”。东海王先是一怔,随后面红耳赤,小声道:“她来做什么?这个……这个……她怎么能见别的男人?”
“别的男人”也感到意外,但是很想见见这位谭家的女儿有多凶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