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不住在宫里,用不着太后允许。”
张养浩不吱声,他很清楚,与废帝打交道是要冒风险的,他之前冒过一次险,勾结一批勋贵宿卫想要杀死废帝向太后邀功,结果没有得逞,回家之后还被祖父狠狠揍了一顿。
“反正这半年来,我出门没人阻止,逛街买东西没人阻止,受诏进过一次皇宫,出来时也没人阻止,哦,只有一次,就是前几天,我晚上偷着出去玩了一会,宗正府给我下了一份训诫。”
“你接到训诫了?”张养浩对这件事最感兴趣。
“嗯,一位姓华的少卿找我问清经过,我还以为没事呢,结果宗正府还是给我一份训诫,唉,真是倒霉。”
“倒霉?这是幸运,训诫意味着记录在案,不再追查,说明你真的没事了。原来太后……”张养浩及时收住后面的话,暗自后怕,太后的心事谁也猜不透,当初若是真杀了废帝,张家可能已被夷族。
韩孺子让他想下去,这是他从孟娥那里悟出的招数,东一下、西一下,只勾勒大概,让对方自行描绘整个形象。
“你真要赌钱?”张养浩有点相信了。
“要不然干嘛呢?金银财宝留在手里也没用,还不如拿出来消遣。”
张养浩心中一动,“你会玩骰子?”
“跟仆人玩过几次,挺简单,骰子一扔,比大小呗,可是跟他们玩实在没啥意思。”
“那是当然,仆人能有几个钱?输赢的数目必须能让自己心动才行。”张养浩不只心动,还心痒起来,在赌场里,千金易得,新手难求,他自己就是从新手变成赌棍的,为此付出了惨重代价,欠下一大笔钱,不敢回家告诉祖父。
“几百两银子够吗?”韩孺子问。
“呸,你也不怕别人笑话,没有一千两银子别来找我,最好是几万两,这样才会有人愿意跟你玩。”
“几万两好像有点麻烦。”
“你好歹当过……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没带点宝物出来吗?”
“有,但不能动。黄金行吗?”
“当然行!”张养浩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连日来的阴云一扫而空,不要说是废帝,就算是当今皇帝,他也不管不顾了,“你带着了?”
“谁没事带黄金上街啊。我就是想找人玩玩,可实在不认识什么人,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门路。”
张养浩嘿嘿笑了两声。
“也不是非得掷骰子,只要好玩就行。”
“好玩的事情多得是,可哪样也不如骰子。嗯,让我想想……你的身份比较特殊,不能随便找人陪你玩。你到底能拿出多少黄金?”
韩孺子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得回家查一查,几百两总有,银子也有两三千两……你问这个干嘛?我要赢钱,不是输钱。”
张养浩大笑,“那是当然,我就是想知道什么人才能配得上倦侯。行,我心里有数了,给我两天时间,专门给你安排一场,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不能白帮忙,你若输钱,那就算了,你若赢钱,得分我三成,这是规矩。”
“我在家玩的时候从没输过。”
“哈哈,那就更没问题了,新手气运旺,你肯定能旗开得胜。”
“好,两天,我准备好金银,等你回信,别晃点我。”
“放心,我怎么找你,直接造访?”张养浩已经开始着急了。
“别,丞、尉不是我的人,向宗正府多嘴多舌就不好了,明天、后天……大后天吧,中午你在我家后巷走一走,我派人跟你接洽,怎么样?”
“一言为定。”张养浩看到了还债和翻本的希望。
等张养浩走了之后,杜穿云说:“原来有钱人这么好骗,早知这样,我还学什么‘踏雪无痕’啊,早该进入骗术行。”
“先别高兴,你对骰子真的很拿手吧?”韩孺子已经见识过杜穿云的本事,却没有见过别人的掷骰子,无从比较。
“我拿人头担保。话说回来,这个家伙太贪心了,居然要抽三成!”
“到时候再说,希望他真能找来‘配得上’的对手。”
“京城里的王侯将相一大把,肯定没问题。”
韩孺子的目标却只有一个人,他担心自己的手段太迂回,绕不到目标身边。
“回家。”韩孺子说。
家里人对倦侯的这趟出行一无所知,还以为他在后花园练功呢。
崔小君正在卧房里秉烛绣花,颇为专心,听到夫君进屋也没扭头。
她离那个目标更近一些,韩孺子却不忍心再利用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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