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的恩宠一时无两,就连内廷的皇子们见到宁王,都要礼让三分。
出了凉州再往西南走,便是西海之地,也是燕国与番邦人陆路的交界处,由永乐公主的夫婿周大将军负责镇守。
想要从中原到西海只有陇地这一条通路,反之亦是如此,无形之中宁王所属的封地,竟成了一道相隔朝廷和西海的隘口
虽说当年陛下能最终夺得大宝,靖王,永乐公主一家功不可没,但如今这个局势似乎有些微妙起来了。
原洛城知府李青山是宁王高怀的亲姨丈,曾在洛城担任了十多年的知府,二皇子坐了东宫后,做的前几件事就是依照律例将李青山调任,而李青山的上任地正是宁王高怀的封地雍州。
林不羡和云安一行人抵达雍州的第二日,云安便请林不羡代笔写了一封拜帖,封好蜡连同宁王高怀赐的那块小令牌一起交给周六,命他将拜帖呈递到宁王府。
天家贵胄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即便是递拜帖也必须拥有宁王赐予的令牌,或者自身具备能够拜见宁王的官阶或者爵位。
周六送完拜帖回来,面见云安交还令牌,几度欲言又止。
云安看出周六有一肚子话想说,笑道:想说什么就说,瞧你这抓耳挠腮的。
周六往云安面前挪了挪,似乎还沉浸在某种震惊和兴奋中没有完全回神,舔了舔嘴唇,问道:爷,从前怎么没听您说过您和宁王殿下竟然也有故旧?
云安拄着下巴,无所谓地答道:算有过几面之缘吧,我和娘子的婚事还是宁王主的婚,后来我去过一趟京城因故又有了些许交集,这令牌也是那个时候结下的,那个时候你们几个还没成为我和护卫,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我总不能逢人就说吧?云安又想起了那把被林不彧抢去的佩剑典当物,估计也要不回来了,云安也不打算要回来了。
听到云安这么说,见多识广的周六也不忍惊异道:那可是藩王中最得盛宠的宁王殿下,多少人争着抢着,做梦都想得到这位殿下垂青,到头来却连靴底儿都摸不到一下,您手上有他老人家亲赐的令牌,怎么感觉您并不在意呢?
云安掂了掂手上的令牌,笑道:不过是一块死物罢了,有什么可值得骄傲自豪的?人与人之间的情分都是通过相处积累下来的,或许人家宁王赏这块牌子的时候只是因为心情好,随手就丢出来了呢?我要真拿它当个令箭反而容易出事儿,平常心对待就行了不过,既然来到宁王的封地自然要去拜谒一番的。云安揣起令牌,告诫周六出去了不要泄露此事,末了用玩笑口吻说道:说不定这些大人物,平日里见惯了对他们毕恭毕敬的,偶尔遇到点不同的,还觉得挺新鲜呢?
周六好像从云安的话中抓到了什么,细细思之又觉得没什么,但直觉告诉他: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年轻人,并不似自己看到的那么简单。
下对上的拜帖,特别是横跨了诸多阶级的这种,不能用一般的拜帖来衡量,见面的日子还是要宁王说的算,哪怕对方当天早上随便打发个人过来通传,云安也要立刻穿戴整齐,带上礼物火速前往。
在等待宁王召见的过程中,云安转而去拜见了李青山的长子:李钺。
云安派周六打听了一下,李青山到了雍州以后继续称病不出,所以他的两个儿子李魁和李钺仍在侍疾假中,一直没有回京。
燕国注重孝道,除了丁忧三年的规定外,若是高堂双亲生病是可以请假侍奉的,甚至连具体的假期标准都没有,相传前朝有位京官曾请了长达八年的侍疾假,朝廷虽然找人暂时顶替了他的职务,但俸禄并没有停发,直到八年后那位京官的父亲过世,这人又守了三年的丁忧,最后悲劳成疾,死在了丁忧期内。
这人的事迹还被记录在了燕国的《孝经》里,所以李青山的两个儿子不过才休了几个月的假,不仅不算长,等到他们回京说不定还会得到嘉奖
李钺爽快赴约,虽然衣着朴素但从他的轻松神情中,云安断定李青山所谓的病情内有隐情。
只是,云安有些想不明白,李青山已经来到了宁王的封地为何还要继续装病呢?他到底是在顾忌什么?
李大哥,许久不见,大哥别来无恙?
有劳贤弟记挂,愚兄一切安好。
云安从怀中拿出一封红色的帖子,递给李钺,说道:这是礼单,礼物小弟已经派人送到府上了
欸,贤弟何必如此见外?
大哥误会了,这是临行前母亲命我带来,转呈给令堂的,这也是母亲的一番心意。
既是长辈之命,怀谷万不敢辞,在这替母亲谢过了。
这李钺擅长兜圈子,打哑谜,云安早已经见识过了,好在云安宫斗剧没少看,来到这儿又被林不羡好好锻炼了一番,耐心提高了不少,坐在那儿陪着李钺打太极,既没有露出半点不耐烦,也没有露怯。
说了小半个时辰,李钺话锋一转,问道:贤弟与空谷可有联络?
日前刚和空谷通过书信,空谷对这次恩科很有信心,相信不日就□□归故里了。
李钺叹了一声,怅然道:老三的同窗大都在洛城,若是他真能一朝得中,如此大喜事却无故友同喜,哎也不知家乡父老可好?
云安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心中却直呼好家伙,暗道:不愧是从四品京官啊,就是和一般人不一样,你说你想打探洛城的消息你就直接问呗,还家乡父老可好。
云安有些想笑,看来这个八卦人也只能自己来做了,不过可别怪我夹带私货
我走之前,洛城出了一件大事儿。
哦?何事?
听说新任知府钟大人,被一个乞丐当街暴打,那个乞丐好像还口口声声叫着狗官贪官之类的,行完凶就跑了。
李钺面不改色,说道:有冤屈大可击鼓鸣冤,当街殴打朝廷命官可是重罪,依我看不过是刁民罢了。
这是何故?
钟大人如今的身份不同了,定是满怀抱负想做出一番功业来,怎会被此等蝇头小利陷住?你说是不是?
李钺笑的和蔼,看似为钟萧廷辩解,云安却听出了他的弦外之音,这分明是在提醒她,钟萧廷皇亲国戚的身份。
可是自己不过是一个末流的商贾,又是入赘进府的女婿,即便林府再富庶,放在士族面前算的了什么?
自己的身上到底有什么利用价值,值得李钺如此大费周折呢?
云安百思不得其解,索性将计就计,看看李钺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顺便也透些风口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