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大拇指上的玉扳指转过两圈,楚岳磊道:“爱卿最好记住今天自己说的话。滚吧,朕乏了,回去后等着朕的旨意。”
“谢陛下,臣告退。”司渊渟起身,他这些年跪下太多,早已习惯,除非让他跪上一两个时辰,否则他都能立即起身,不似其他大臣,总是跪跪就膝盖痛麻,没人搀扶自己便难以起身。
从御书房里出来,吕太医正在门外候着。
吕太医看到司渊渟出来,恭敬行礼:“下官见过司公公。”
司渊渟还了一礼,却道:“有劳吕太医了。”
吕太医见司渊渟两边脸颊泛红,微微皱眉,道:“都是下官该做的,倒是委屈司公公,又在陛下那儿受罪了。”
被楚岳磊踢打怒骂也不是第一回,司渊渟并不在意,道:“不碍事。这几日内,陛下会召咱家侍寝,有劳吕太医准备。”
“司公公请放心,下官悉心为陛下调理已久,再加上陛下不再讳疾忌医,即便没有司公公试药,也愿意服食下官所开的安神药,已不再有噩梦频发夜难成寐的困扰,自然也就不再频繁召后宫的娘娘们侍寝。”吕太医说道,因行医多年又醉心于钻研医术,他的身上总散发出草药的药香,虽已年过六十,却依旧洪光焕发,不见老态。
取出巾帕,司渊渟先是擦拭嘴角,而后便用巾帕擦肩上被楚岳磊踩过的地方,边擦边慢条斯理地说道:“如此,甚好。咱家的状况,吕太医也是知道的,到了咱家侍寝那晚,可别让咱家失望了。”
吕太医淡笑,胸有成竹道:“下官,定不负所托。”
司渊渟将脏了的巾帕随手扔给一旁的太监,对那太监道:“往后机灵点,既然看到陛下发怒,就别急着往上凑。”
那太监年纪不大,适才被楚岳磊一脚踹翻在地,这会身上还痛着,冷不丁听到司渊渟与他说话,连忙就跪下了,叩头道:“奴婢谢司公公提点。”
司渊渟没再看那太监,只在楚岳磊把吕太医叫进御书房后,又半侧过身回头往御书房里看,深不见底的丹凤眼中掠过一抹冷光。
胯下之臣么,就怕你已经没有这个能耐,再来玷污本公子,这些年本公子所承受的耻辱,你也该好好尝尝了。
第49章毫无保留
因不喜让人近身服侍,楚岳峙醒来洗漱过后,费了一番功夫才给自己换好常服。
他睡得沉,醒来已是午后,待他拉开两扇房门出去时,周楫已经直挺挺地站在廊下。
身上被咬得四处都是齿印,身后那处也十分难受,楚岳峙只觉与司渊渟欢好一次,心是满了,但身体却像是被十万大军从身上碾过,实在不怎么好受。
周楫听到声响抬头,看到楚岳峙一瘸一拐地走出来,犹豫了一下,还是上前道:“王爷,让属下扶你吧。”
楚岳峙背脊一僵,声音都比平常略高出两个调:“扶什么?本王身上被捅出窟窿时都没让人扶过,怎么现在就要你扶了!”
周楫有点无奈,直言道:“林亦跟属下说,王爷今日行走恐有不适,尽量别动比较好。王爷,属下是个粗人不懂太多,但有些话属下还是要提醒王爷。属下深知司公子于王爷而言极为重要,但王爷实在不该让司公子如此放肆,如今只在府中无旁人可见,可若是将来还如此,王爷不仅是万金之躯受损,只怕颜面也无存了。”
身为贴身侍卫,对王爷说出这样的话,已非冒犯而是大不敬,周楫开口前也做好了被责罚的准备。
然而并没有。
楚岳峙听完他的话后,略有几分失神地沉声道:“颜面无存么……可他,早就经过这一遭了。若用我的颜面能换回他的,我便是让天下人耻笑又如何?”
这些天,他早已把可能会出现的问题都想过一遍。
司渊渟如今的身份,是天下人皆知的宦官,大蘅国内,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当朝权势最盛之人是一个姓司的公公,不仅是掌印太监还兼任提督手握东厂,至于曾经的深静公子,早已无人记得。
他若顺利夺得帝位,两朝太监,两度叛主,司渊渟必然会面临弹劾,一定会有大臣上奏要他处置司渊渟,而这个处置,只能是死。他若不处置司渊渟,天下人都会质疑他是下一个无能昏君。不得民心,如何治国?
司渊渟早就想过这些,所以从一开始为他篡位铺路,司渊渟便是一心求死。
他都知道。
司渊渟与他的将来,不会有什么岁月静好,有的只会是腥风血雨。
他不在乎,自己被天下人耻笑昏庸,但他在意,司渊渟会被人冠上佞臣惑主的污名。
当年父皇对司家的处置,公示天下,所有人都知道,司老尚书之子最后入宫当了太监,于是司渊渟这么些年,抹去了自己的名字,让世人只知司公公、司督公,然后向所有参与司家一案的人复仇。
父皇已死,司家的冤屈,无论是由楚岳磊来平还是由他来平,都会落人口实,司渊渟深知这一点,所以从来都没有向他开口求过为司家平反。司渊渟明白,活着的恶人永远不会为自己的罪行忏悔,迟来的洗冤,于司家满门忠义冤魂而言,毫无意义,不过是给旁人再添一点茶余饭后的谈资,以及无数对朝堂争斗的可笑揣测。
楚岳峙抽出了周楫的腰间佩剑。
运功力透剑身,楚岳峙以剑尖在地上划出“家国”二字,道:“周楫,你以为是先有国而后有家,还是先有家而后有国?”